艾尔当然能理解亲王的说法。
对一个老大帝国来说，面子是不亚于里子的东西。
打肿脸也要充胖子———倒不至于，但面对一个后起之秀的“挑衅”，如果什么都没捞着就这样灰溜溜的撤军，国内必然会沸反盈天。
那些贪婪、自大，目光短浅，甚至以“耿直”———粗暴；“忠诚”———陛下何故谋反；“善战”———在东西两次外扩中都被实力弱于自己的对手抓住弱点暴打的丢盔弃甲，尽管这有着帝国并没有全力和基斯里夫、巴托尼亚开战的缘故。
和艾尔原来世界中，作为讽刺对象的“容克贵族”们已经颇有相同之处的帝国武勋们，显然会忽略边境的问题完全是由帝国一方率先搞事的由头，而把这当做一个很好的，不管是用来彰显自己“赫赫武功”或是“忠君爱国”，又或是单纯的酒喝多了随口打打嘴炮发泄不满，抨击一下“时政”的工具。
单个这样发牢骚的小贵族，“地主”对皇帝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但“帝国容克”们作为一个阶级存在，那些在阿尔道夫朝廷上大放厥词，在宫廷内阁中出入的大贵人才是他们阶层的代表，他们会向皇帝传达不满的，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而对如今尚还年富力强，有心重振先皇腓特烈之时已经有所颓势的朝纲，恢复祖父，查士丁尼·大帝时期荣光的奥托陛下来说，对边境领的扩张本来是一场近乎水到渠成的买卖，结果却在稀里糊涂的各种骚操作下被搞成了骑虎难下的臭肉，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阿尔道夫御座的主人肯定不能接受他雄心勃勃推动的国策已一种非常耻辱的方式宣告落幕的。
皇帝本人对奥古斯汀的这次出征，可是一开始就抱了最坏的打算：
哪怕仓促集结的征战首席大军在和绿皮的战争中“全军覆没”，对帝国来说也算不上伤筋动骨的失利；
但反过来，绿皮一时展现出的嚣张气焰，反而极大的确定了皇帝“力排众议，支援边境”决策的英明，野蛮之敌的卷土重来，反而能激起帝国臣民上下一致的同仇敌忾，武勋、贵族们会拥护在皇帝身边，希望他能如同祖父、先祖那样，再一次用一场辉煌的胜利捍卫帝国的安危；教士们会狂热的呼喊西格玛的神名，赞美卡尔、查士丁尼等先王的威名，庇佑帝国大胜死敌；
商人们即便再不情愿，这次也必须大掏腰包为举国一致的大业效力了，否则皇帝就完全有正当理由———就像艾尔在南方做的那样，鼓噪声势，以“名”器杀人。
剥夺他们的财富，接管他们的工厂。
可以说，哪怕奥古斯汀在马托卡那一战中被打了个全军覆没，对皇帝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坏结果”，绿皮在世界上为祸了几千年，人类更是从西格玛时代就和这些野蛮之敌死斗至今，太了解它们的情况了。
走到哪，烧到哪，气势最强盛的时候，就是它们最强大的时候，往往只在最前面几仗，因为绿皮的种族特性就注定了它们在waaaagh中不可能得到一个稳定的后勤基地，它们一直都在敌境作战，何况搞毛亮突袭海门关失败，直接绕过了这座矮人坚城，而黑水湾制海权牢牢的被矮人掌握着，它就不可能得到什么兵源补充。
绿皮在边境领攻城略地，但那些投降城邦也不可能真心的为了一个绿皮酋长出力，它短暂的战胜了帝国的军队又如何，暴露出自己巨大威胁反而会促成矮人、联盟等各家一起出兵围剿，奥托皇帝甚至都做好了自己到时候再发表动员演讲，御驾亲征———效仿先祖的英勇事迹！
然后绝对，绝对绝对不会有任何意外的，击败这支“气焰无二”的绿皮大军，一举奠定自己卡尔皇帝、查士丁尼继业者的威名。
这样的话，奥托皇帝也就有了足够的威望去推行自己想做的一系列改革。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奥古斯汀先败后“胜”，既没有打出什么好看的战果，又稀里糊涂的占了绿皮退去的便宜拿下了大半西边境领。
这种不胜而胜的战果在一开始虽然不如皇帝预期，但还是能够接受，却没想到这是一颗表皮看好，内里却酸涩发臭，生了虫子的烂果子！
帝国咀嚼了两口，甘美的果汁还没吞下去，就品尝到了其中的苦涩恶臭，却碍于面子，吐又不方便，吞吧又实在膈应———甚至因为南方联军这条准备大闹一场的“虫子”在里面盘旋着，真要一闭眼一咬牙打算强吃，不定还会被狠狠的咬上一口，一口喷出来不说，还更丢面子.......
这就是皇帝，或者说整个帝国在边境事务上所面临的困境。
艾尔不知道当面这位亲王到底怎么想的，是图谋大位不择手段，还是安于现状不做更高的追求，但不管是哪种情况，威廉亲王都不可能跟在这次边境谈判上违背皇帝的意志，驳了奥托皇帝的面子。
那样不仅代表着亲王系和大王子，皇室一系的撕破脸，更重要的也是违背了整个帝国的外交利益，对亲王和他背后的人来说都极其的不理智。
“所以......”
艾尔沉吟了片刻。
“我有一个提议，也许能够很好的，解决我们在边境事务上的分歧，也是我代表南方联盟和信赖我的边境人民对帝国表达尊重所能做到的最大努力。”
他的意思很明显。
这条要是谈不成，大概率就算破裂了。
亲王闻言声色一正：“请讲。”
“我会慎重考虑的，但请您理解，对最关键的问题，我不能专权，也许需要国内回复。”威廉也是个明白人，不想粘锅，暗示艾尔他到时候也许还要征求国内的意见。
艾尔自然也不会在这点上逼迫对方，虽然这也算是城下之盟没错，但对面的可不是挫宋，而是一个看起来虚胖、泥足，又像神罗又像俄国的老大巨人，真要以为能够“不讲武德”的靠偷↑袭↓！暴揍对方，那从破屋子里冲出来的一打帝国巨汉绝对能把挑战者暴揍的生活不能自理。
“为了促成边境领的和平，我们两方同时退兵，联盟将会把主要部队撤回阿尔加利斯以南，只在米尔米登和拉格斯等地驻扎不超过三千人的军事观察团，而贵国也请撤出在边境领除马托卡以外的驻军，取消对各地的战时状态（将权利还给当地人），同时对贵方的利益我也有所知悉，联盟会支持帝国和边境人协商，为开放接纳帝国移民、投资提供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