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米莎抓住了艾尔的手。
进入房间后，艾尔一时沉默不语，只用力的抓着长女的手，目光一刻不移的停在病床上的巴巴托斯身上。
《佐拉克条约》正式签订后，艾尔很快就带着部队南下返回卡伦堡，在他做完安排之后便带着米莎火速赶回了米尔米登。
在《佐拉克条约》签订以外，艾尔还和亲王达成了一份稍微隐秘一些的条例，其中就是关于拉格斯一事帝国方面向联盟做出的补偿。
为了帝国的外交声誉，威廉亲王竭力说服艾尔，将对拉格斯事件的处理移出正式的停战条约以外，作为单独的一项事务来协商，并争取不公开最终结果。
为此他们甚至愿意就像联盟在边境事务上做出的让步那样，做出不小的退让，以弥补这件确确实实是因为帝国治军不严而犯下的严重过错，而出于国家战略上的考量，维持和帝国的友好关系是艾尔必须要考虑的问题，因此他也接受了威廉亲王的提议，至少阿尔道夫确实拿出了诚意了。
.........
专门护送巴巴托斯的矮人舰队已经在米尔米登停靠了两天，就为等待艾尔返回。
艾尔屏退了随从，只带了长女米莎，父女两人来到巴巴托斯沉睡的房间，看望还在沉睡之中的三女儿。
经过海门关的全力抢救后，巴巴托斯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因为伤势过重，至今也未能摆脱床榻安养的状态。
小羊女浑身缠裹着绷带，脸上依然不见血色，正安静的躺在床上。
象征庇护、治愈的矮人母神瓦拉雅符文悬挂于床头，包括巴巴托斯身下的这张大床上，也镌刻着矮人的符文魔法。
一种非常珍稀的，可以提供一种类似立场的力量，治愈伤势，加速恢复的治疗符文，虽然作用远远比不上“静滞立场”，但对伤者治愈来说，在中古世界已经属于是非常珍贵的东西了。
整个海门关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台，这边为了巴巴托斯专门运了一台过来，并且也表示不用再拿回去了，算是矮人的一点小小心意，送给联盟。
米莎看着自己的兄弟，眼中满是心疼，艾尔牵着牛牛的手靠了过去，轻轻俯下身子，用另一只手从小羊女那苍白的脸蛋上轻柔地抚过。
艾尔又感觉到了那种复杂的情绪在自己胸腔中盘旋着，堵塞着，这令他难以开口。
在不久以前，黑岩堡，狼女深陷重围身受重伤的时候，也是这般。
艾尔沉默良久，盯着现在就和一个瓷娃娃般，美好，脆弱，易碎的巴巴托斯看了好一阵，才轻声说道：
“在我关于曾经的记忆里，子女应该是受父母保护的......但我却一次次的把你们带在身边，派去那些最危险的地方......”“父亲！”
米莎突然抱住了他。
牛牛弓着身子，胸膛紧贴着艾尔的后背，脸贴着他的后脑勺发出如此反驳：
“这是我们的责任，也是我们的荣幸，父亲，不要为此感到负担，我们都知道您所承载的命运是为何等伟大的延续。”
女儿的安慰并没有让艾尔觉得好受，他叹道：“但我却不知道要抵达那路的尽头，到底还要付出多少牺牲。”
“如果你们，阿丽娜、赫拉、凯尔......你们尽皆离我而去，届时，纵使母神荣宠尽加我身，对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艾尔忍不住哀声到，竟真情流露，忍不住泣泪成痕。
“赫拉上次就差一点......现在又是巴巴托斯，如果哪天.....”艾尔不想说下去了，因为米莎一下子把他抱的很紧，父女二人都没有再出声。
而这时，昏睡之中的巴巴托斯悠悠转转也苏醒了过来。
“父亲......”小羊女发出了一声虚弱的呼喊。
艾尔连忙轻手轻脚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别动！”
“父亲......”艾尔钦定的第三军团之主，即是魅力超凡的外交奇才，也是在战场英勇无畏的艾尔之子，文武双全的巴巴托斯，坚强的战士，只在艾尔面前展露出“小羊女”的一面。
巴巴托斯在见到艾尔的第一面就哭了出来，尽管身体的虚弱让她无法再做出更多的行动，但羊女依然倔强的试图拥抱，或是握住艾尔的手，以更真切的感受到他的存在，艾尔及时一边轻轻握住她缠着绷带的手，一边抚上女儿的脸颊———没有伤痕的左脸，才安抚下她的躁动。
“我好像已经见到了母神庇护我们的灵魂天国，一处宁和的净土，和一处美妙的乐园，等待我做出选择......”巴巴托斯喃喃自语着，向父亲诉说着重伤时期所看到的幻觉。
但艾尔明确知道那不是幻觉。
羊女这次受伤确实让她在濒死的边界挣扎了一阵，肉体的破灭让她的灵魂在界限中看到了混沌魔域中的景象，作为艾尔之子，五印信徒，体内流淌着四母赐福之力的巴巴托斯，死亡后灵魂自然不会是精魂回归自然，或是被其他种族的死神所收割，而是要回到四母的领域中享受安眠———或是另一场无尽的战争。
当然，并不是所有信徒都能享得如此殊荣。
而巴巴托斯的特殊在于，她的灵魂同时被慈母和欢愉两位大能所看重，为她显露国度的印记，就是让她在两者中做出选择，彻底皈依哪一门之下。
“好好休息，我会陪着你的......至于灵魂国度的事，等到我们结束了在凡世的旅程后，再一并前往也不迟。”
艾尔安抚着巴巴托斯。
小羊女如今的伤情只能说暂时稳定，但因为创伤过于严重，短时间内，像赫拉那样好转过来是不可能的，也许至少也要几年的休养，并且还不一定能够恢复到原本的状态，目前看来，治愈后会留下后遗症、残疾是肯定的事......
这让艾尔感到难受。
倒不是失去了一名得力子嗣，而是为巴巴托斯所遭遇的变故哀痛。
但越是如此，他的计划也就越不能停下。
四母已经为他指明了方向，接下来他必须尽快去将那份力量———或者说，力量之源拿到手中，才能推动他那个宏大而又危险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