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仞心下也甚惊诧:“难道这两人竟有这么大的本事?”拱手道:“两位辛苦了。昨日我也曾到湖上找寻,却竟未碰见两位。”
裘驷微笑道:“昨日我俩没找……”话未说完,便被何轻生扯住衣袖,原来前天夜里他俩接了杨仞的吩咐,心想留影舫向来便在湖上,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找到,可是若找到得太快,未免显得此事太过随便,怕杨仞反悔,或又布置下新的麻烦事来,于是两人昨日便在岳州城里游玩了一整天,今晨才乘舟出湖。
何轻生干咳一声,正色道:“总之我与裘兄今天一大早便去了湖上,连早饭也没吃,苦寻良久,终于是幸不辱命;而后想着要及早禀告帮主,便一路飞奔回城。”说完微微喘息,显得甚是疲累。
杨仞淡淡一笑,心说:“他娘的,你老兄刚进门时气定神闲,这会儿倒犯起喘来。”
又听裘驷道:“不错。我俩刚到湖上时,本没瞧见留影舫,只撞见一艘破破旧旧、挂满渔网的大渔船……转眼间,那渔船上的人忽将渔网尽数丢了,又从船上拆下许多木板来,那渔船就变成了画舫……”
杨仞恍然笑道:“只听过人能易容,原来船也能改扮,这‘留影舫’使得好障眼法。”转头对徐开霁道,“想是这些船上的刀客信不过岳凌歌,自己躲藏了两日,眼看没什么危险,才又现身。”
何轻生笑呵呵道:“他们在湖上待得久了,未免闷得慌,扮成渔民玩一玩,倒也不足为怪。”
说完眼瞧没人搭理他,便又继续道:“我与裘兄瞧见画舫后,当即划近了拜见,说是替杨帮主与徐道长找寻他们,那些刀客便让我俩传话回来:今夜亥时两刻,与徐前辈在湖上相会,完成先前之约。”
徐开霁闻言甚喜,颔首道:“多谢二位相告。”
杨仞狐疑道:“怎么这回不在白天比斗,却改到了晚上?”
徐开霁道:“‘留影舫’的刀术皆用墨色石刀施展,本就是夜里更难防备,威力更大,此前他们不愿占我这个便宜,但今夜既是最后之战,想来他们也不得不慎重许多。”
杨仞点头道:“我记得徐前辈说过,还有八九个刀客未曾与你交手,看来今夜徐前辈是要久战了。”
徐开霁微笑道:“只要今夜能完成约定,妥善了结此事,便是再多八九个刀客,徐某也照打不惧。”
杨仞道:“那么徐前辈是否打算将留影舫的下落说与岳凌歌?”
徐开霁道:“既答允了他,自然要说。不过如今画舫已现,料想他自己也找得着。”沉吟片刻,苦笑一声,又道:“去年燕山长派出多名‘青锋令使’,赶赴各派,徐某却是干活儿最慢的一个,也无怪燕山长对我不满,要收走我的‘青锋令’……”
何轻生眼珠一转,接口笑道:“听闻各派里,韶州‘画剑堂’是最先服软的,秦川‘木余刀’、江州‘弹霜亭’等刀派虽然副掌门迟迟不归门派,但明面上也算听服了‘青锋令使’的约管……啊,不对,该是‘青箫白马盟’最先服软,秦楚没离舂山便已投靠了燕寄羽。”
徐开霁颔首道:“这位秦公子倒是给燕山长省却了不少麻烦:‘九川十三崖’向来以‘青箫白马盟’为尊,那些山寨水坞眼见‘青箫白马盟’顺服,自也不会再生事端。”
何轻生道:“原来如此。”又问道:“可是‘山中刺’的杀手们行迹飘忽,谁也不知他们的总堂所在,难道燕山长竟也能制得住么?”
徐开霁道:“我也不知究竟,但近两月里确是未再听闻有‘山中刺’杀手的刺杀之举。”
杨仞道:“据我手下探得的消息,是‘辽水三刀’精锐尽出,为燕寄羽南下压制‘山中刺’,这才使得那些刺客暂时销声匿迹。”
徐开霁神情微讶,他久闻“辽水三刀:金、玉、冰”之名,心知这三派虽也属武林九大刀派,但多年来一直僻处关东,极少踏足中原,便道:“我虽知‘金雀刀’的刘掌门身为‘青锋令使’,定也接到了燕山长的吩咐,却不想竟是金玉冰三派齐出。”
何轻生咋舌道:“燕山长好凌厉的手段。”不禁与裘驷相顾一眼。
徐开霁叹道:“‘画剑堂’、‘山中刺’这些门派未与‘正气长锋阁’硬抗,想来死伤不多,只可惜凉州‘天风峡’付之一炬,楚风萧、赵风奇豪侠气概,却都死于非命。”
杨仞淡淡道:“他们不会白死。”
何、裘二人闻言惴惴不安,又相顾一眼。杨仞见状笑道:“我们‘乘锋帮’便是要和燕寄羽为敌,何道长与裘掌门倘若怕了,还是莫要入帮为好。”
两人沉默片刻,何轻生挠头道:“贫道名为轻生,咳咳,那自然是不怕的。”裘驷亦道:“不错,我等自是要入帮的。”
杨仞心下微奇:“他俩执意入帮,多半是吴重又有什么鬼伎俩。”也不多说,点头道:“那好,从此两位便是我‘乘锋帮’的帮众了。”
何轻生与裘驷赶忙道谢,神情中似都松了口气。
随后,诸人出了小酒馆,徐开霁忽而问道:“杨帮主,不知你买烧鹅的铺子是在哪里?”
杨仞一怔,笑道:“徐前辈又想吃烧鹅了?”
“想吃自也是想吃的,”徐开霁笑了笑,又道,“不过今夜我要与‘留影舫’刀客比斗,倘若手中无剑,未免显得不敬重他们,还须再去找一根鹅毛来。”
杨仞这才想起徐开霁先前那根鹅毛却已被虞夙震碎,便道:“那铺子离碧湖轩不远,咱们正好也去知会岳凌歌一声。”
这时,街上忽有个身形瘦小的少年一边飞奔而来,一边呼喊道:“徐道长!徐道长!”却是阿叶奔近。
徐开霁见他跑得气喘吁吁,便轻轻拍打他的脊背,助他理顺气息,道:“小兄弟,你怎么来了?”
阿叶满脸焦急,指了指何轻生与裘驷,道:“我本来跟着他俩……”缓过一口气,解释了几句:
原来何轻生与裘驷在寻到杨仞诸人之前,曾先去春风酒楼打探,随即匆匆离去,阿叶正有一件要紧事想说与诸人,便舍下店中活计,追向何、裘二人,然而这两人似也怕遭跟踪,脚下忽快忽慢,鬼头鬼脑地转来绕去,阿叶来到这小酒馆所在街上,却将两人跟丢了,便一直在附近转悠。
裘驷听后微微一笑,道:“以我和何兄的江湖经验,便是专事盯梢的行家里手也难跟上,又岂能被你这小孩儿……”
“阿叶,你别急,慢慢说,”杨仞打断了裘驷的吹嘘,问道,“你找我们是想说什么事?”
阿叶道:“昨天你们走后不久,陈掌柜便让我们准备一桌顶好的酒席,他还亲自去后厨察看了好多次,我很好奇,就向厨子打听,这才知道是我们的大掌柜来了。”
“你们的大掌柜?”杨仞听得迷惑,随即神色微变,道,“莫非是龙钧乐?”
阿叶重重“嗯”了一声,道:“就是他。”
徐开霁恍然一笑:“怪不得昨天陈掌柜忽然不怕我了,却是来了给他撑腰的人。”
阿叶道:“与那个大掌柜一起吃酒席的,还有个四十多岁的人,他好像和木头一个姓,我听见大掌柜叫他‘木兄’……”
秋剪水心中微凛,仔细问了那“木兄”的容貌,与杨仞对视一眼,轻声道:“是穆清池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