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饼饼 作品

72. 前世篇(二)

    皇帝大怒的后果有两个。


    一是沈秋晚被禁止踏足冷宫。


    二是陆明慎作为皇子,终于搬出冷宫,虽然只是从冷宫搬入偏僻宫殿,但宫人有所收敛,他不用再为生存而挣扎。


    半月后。


    沈秋晚大病痊愈,关于那日在冷宫的记忆,她全然忘记,一并被她遗落在记忆深处的,还有陆明慎。


    她只记得。


    太子表兄是最温柔最好看的人,所以,她喜欢太子表兄。


    于是,沈秋晚总是跟在陆明礼身后。


    “太子表兄!”


    “明礼表兄!”


    “表兄,表兄……”


    那些年,沈秋晚的眼神,只会落在陆明礼身上。可在她注意不到的角落,陆明慎躲在暗处,偷偷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少女的心动,是大胆。


    少男的心动,是胆怯。


    更何况,在风光月霁的陆明礼面前,陆明慎更是自行惭愧。他想,只有大皇兄那样的人,才配站在沈秋晚的身旁。


    至于他?


    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上不得台面,如何与沈秋晚相配。只要能远远地看她一眼,年少的陆明慎便心满意足。


    无数个深夜。


    陆明慎躲在房内,压下自己对她的旖旎心思。


    污泥怎可亵渎高洁的莲?


    可有些念头,越压抑,便来得越猛烈。随着年岁渐长,陆明慎对沈秋晚的痴恋越深。尽管心里清楚,这只是他一个人的单相思,但陆明慎依旧很开心。


    直到那日。


    沈秋晚主动走向他,亲手递上一盏茶。


    “四表弟,尝尝?”


    她的眼睛那么明亮,那么纯粹,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陆明慎明知事出反常,却忍不住沉溺。


    陆明慎喝下她的茶,倒在地上,痛得神志不清,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朦胧间,陆明慎看到沈秋晚蹲在他身前。


    “表……姐……”他像两人初见那日一般,用沙哑难听的声音,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


    沈秋晚神色一瞬松动,手上动作慢了半拍。


    “表……姐……”陆明慎咧着嘴笑。


    他这条命,本身就是沈秋晚救下来的,如今她要,拿去便是。他活着,只是因为她当年没任由他去死。


    陆明慎嘴角弧度越来越大。


    他诡异地感到一丝幸福。他原以为,自己会在那个潮湿阴冷的雨夜死去,没想到现在竟然能死在沈秋晚手里,她会亲眼看着自己死去。


    沈秋晚手指颤抖得厉害,差点把刚掏出来的瓷瓶扔出去。


    她哆哆嗦嗦把药丸给陆明慎喂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


    陆明慎眼前再次恢复明亮,耀眼的光刺得他只得半眯着眼,他第一眼便看到蹲在他身前的那双绣花鞋。陆明慎视线上移,如愿看到了那张令他魂牵萦绕的脸。


    沈秋晚见他醒来,松了口气:“还好没死。”


    她担心自己会死吗?


    陆明慎唇角不可抑制上扬。他想,自己对她来说,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特殊,就一点点而已。


    “表……姐……”


    嘶哑难听的声音,犹如尖锐的石子划过地板。可陆明慎的尾音却带着几分喜悦、几分隐晦的期盼。


    “嗯?”


    沈秋晚微微弯下身子,柔顺清香的发丝抚过陆明慎的脸颊,她歪着头疑惑打量着他。


    他漆黑的双眸,清澈又透亮。


    里面清清楚楚倒影着沈秋晚的影子,仅她一人。沈秋晚不由自主伸出手,轻抚他的眼睛。


    陆明慎睫毛轻颤了一下,心神俱颤。


    如果这是她想要的,那他选择成全。也是在这一刻,陆明慎清清楚楚看到自己的心,他才知道,无论沈秋晚怎样选择,他都愿意妥协。


    如果这就是爱。


    那他爱沈秋晚。


    很爱,很爱,很爱。


    他眼中含笑,露出了这辈子第一个温柔的笑,雪山融化,他用眼睛吻过她的手。


    沈秋晚回过神,收回手,骄横凶狠地盯着他。


    “喂,我告诉你,我刚刚喂你吃的是毒药。”


    “你以后必须乖乖听我的话,如果你不听话,我就不给你解药。”


    陆明慎仰面轻笑。


    她怎么这么可爱?


    他可以用内功把毒逼出体外,可他不想,他活着只为可以离沈秋晚更近一些,只为看她开怀大笑。她的忧愁、她的烦恼,陆明慎都想替她解决。


    “好。”陆明慎沉声说。


    沈秋晚疑惑:“嗯?”


    “我听话。”陆明慎垂下眼。


    沈秋晚一愣,脸色有些不自然:“最好是这样。”


    -


    陆明慎以为他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她利用自己也无所谓,只要沈秋晚愿意靠近自己,他便甘之如饴。


    直到那日,养心殿内。


    沈秋晚跪在皇帝面前,哭得肝肠寸断:“舅舅,四、四表弟对我欲图不轨……”


    闻言,陆明慎呼吸一窒,不可置信地望向沈秋晚。


    她怎么可以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表姐性情纯良,怎会如此?对,大皇兄,一定都是因为大皇兄蛊惑了表姐,表姐才会如此狠心绝情。


    皇帝沉着脸,身体前倾,俯看着他。


    “陆明慎,晚儿所说……是否属实?”


    陆明慎沉默,不为自己辩解。


    沈秋晚回过头,看他一眼,一抹诧异划过眼底。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陆明慎看见了。


    “舅舅……”她掩面哭泣。


    “晚儿,莫怕,舅舅在。”皇帝安慰着沈秋晚,看向陆明慎的眼神越发冰冷。


    陆明慎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疼痛。他只是有点冷,就像……


    就像那个阴冷潮湿的雨夜。


    他想,或许自己早就死在了那个夜晚。


    既然这是沈秋晚想要的,那便是万般苦果,他也要悉数咽下。只要她想,他愿意一退再退。


    陆明慎默认了这莫须有的罪名。


    “福安,宣旨——”


    一道圣旨,皇四子陆明慎因不敬长嫂,流放塞北,永世不得回京。


    “陆明慎,遵旨。”


    陆明慎跪在皇帝身前,他看向前方,目光却没有聚焦在皇帝身上,而是落在了皇帝身旁的沈秋晚身上。


    他说:“儿臣此去一别,不知何日再见,望父皇身康体健……”


    咚——


    陆明慎的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板上,闭上双眼,将那一片虔诚深埋其中,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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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去一别,天高路远,再难相见。


    只盼,皇嫂珍重。


    万岁,万岁,万万岁。


    -


    塞北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犹如冷硬的刀子,刮得脸生疼。陆明慎双颊泛红,呵出一口雾气。


    陆明慎侧过头,面朝南方。


    那是京城的方向。


    他忍不住幻想。


    此时此刻,沈秋晚应该抱着暖和的手炉,坐在铺满地龙的温暖屋子里,透过窗户缝隙,观赏雪压树枝的美景。或许,还有陆明礼相伴。


    佳人,理应由才子来相配。


    他们二人在一起,刚好。


    陆明慎强压下心头的那抹不甘,扯出一抹笑。他要为沈秋晚的幸福,由衷地高兴。可是,莫名情绪却一直萦绕在心头,挥之不散。


    他心里酸酸涩涩的,是名为委屈的苦涩。


    为什么站在沈秋晚身旁的那个人,不可以是他?如果有朝一日,他站在沈秋晚身侧,她会感到幸福吗?


    陆明慎摇摇头。


    他没有给人带来幸福的能力。


    就此离场,或许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陆明慎摊开手掌,接住了一片从天空缓缓落下的雪花,晶莹剔透、纯洁无瑕。


    他第一次念出她的名字:“晚晚。”


    他的世界重新变得黑暗、阴冷、潮湿。


    -


    再次听到沈秋晚的消息时,是她小产。当时陆明慎正在练武,突然吐出一口鲜血,经脉破裂。他乔装易容、瞒天过海,再次踏足京城。


    陆明慎扮作奴仆,躲在人群中,偷看沈秋晚。


    待看清沈秋晚的那刻,陆明慎的心口难以抑制地抽痛。她的脸好白,她露出半截手腕好细,她看着好瘦,瘦到仿佛他一眨眼,她就会不见了。


    他心底萌生出一种名为恨的情绪。


    他恨陆明礼,恨这个差点夺走沈秋晚性命的孩子。


    夜深人静。


    陆明慎站在沈秋晚的床前,垂下眼静静注视着她的睡颜,他伸出手,在即将触碰到她的那刻,却又突然收回手。


    他抿抿唇,用眼神轻抚过她紧皱的眉宇。


    如多年以前,他曾用眼神轻吻她的手指一般。


    陆明慎张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晚晚,跟我走。”


    在她醒来以前,陆明慎离开了,仿佛不曾来过。他才是真正的胆小懦弱无能之辈,怕对上心爱女人怨恨的双眼。所以,他选择……一退再退。


    他离开以后。


    床上的沈秋晚突然睁开双眼。


    望着陆明慎离开的方向,沈秋晚麻木痛苦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她翻出枕头底下尚未绣完的小衣服,轻轻贴在侧脸。


    沈秋晚闭上眼,一滴晶莹的泪顺着眼角滑落。


    如果。


    可是没有如果。


    盈盈。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东方既白,远处天色青青。晨露未晞,朝阳初升,一切都像新的开始。


    沈秋晚烧掉了那件小衣服。


    陆明慎杀死了自己的勇气。


    他们一个向北,一个向南,每个人都沿着自己既定的命运大步朝前,头也不回,再见便是阴阳两隔。


    永别,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