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连护卫也不见踪影,郡守夫妇便察觉有异,命管家继续带着府卫沿街寻人,两人则换了一身衣裳,从小道迅速赶往杳然的住处。
因着苟梦的关系,他们对杳然不喜不怒,也知她的住处,不过两刻的功夫便赶到。
苟郡守出身西北,上过沙场,对气息更为敏感一些,将将踏入竹楼,他便发现垂花门外立着两名陌生的护院。
那两名护院身上的气息与碧水楼其余看护院子的都不同,平静而又隐含着肃杀。见到他们两人来此,并未有什么举动,也不见敬意,只是神情冷漠的瞧着。
苟郡守觉得古怪,这两个仿佛是在此看守杳然的一般,但此时他们心系苟梦安危,也无暇顾及其他,快步走进竹楼中。
他们夫妻二人往日并未踏足此地,越往里走,越觉得此处十分冷清,除了长廊角落的护院,连个侍奉的丫鬟都瞧不见。
竹楼并不大,约莫数十步后,两人便来到了前厅,一名丫鬟上前来接引,听到两人的身份时,微微一愣,而后屈膝行礼,请两人稍作片刻,扭头去请了杳然。
夫妻二人此时心急如焚,根本没有坐下歇息的心思。
不过片刻,杳然便急匆匆从屋内走出,她穿着一袭罗烟裙,打扮简单素净,身披藕荷色披帛,长发也只用一根绸带束起,瞧着是听了消息便立刻往外,根本没顾得上装扮自己。
她是个心细如发的,不必郡守夫妻多言,只是瞧见两人那张担忧的愁容,便猜到是徒儿出了事。
杳然心下发紧,但并未在丫鬟面前显露分毫,先是挥了挥手,待丫鬟退远,阖上门,方着急地打了个手势。
郡守夫妻两个知道那手语便是苟梦的名字,当下也不犹豫,将今日苟梦出门寻她,却至今未归之事道出。
杳然本就有些猜测,听罢更是笃定何人对其下手,尤其听到苟梦是为出门寻自己方才着了道,心中无比自责,眼中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狠厉之色。
她迅速取过一旁的笔墨,书下一行字——还请两位莫要声张此事,若未猜错,此事应罗大人所为,为的正是给两位一个下马威,逼迫两位就范。
郡守夫妻自然也有这方面的猜想,只是无凭无据,他们无法用强硬手段从罗州牧那儿要人,也担心女儿受了伤害。
若真逼到了极处,他们也只有低头换女儿活路这一种选择。
然而杳然并不愿意苟梦此生落得这样的局面,很快便又疾书道——我以性命向两位发誓,必会救出梦儿。
“我只能等三日。”苟郡守按下那张笔墨未干的宣纸,一贯肃穆的脸上满是父亲对女儿的爱护,“若是三日后,仍不能救出梦儿,我别无他选。”
李夫人站在丈夫身侧,两人神色坚毅,一如守卫疆土时的凛然模样。
杳然点头,亲自送二人离开,目光毅然变得寒冷。
……
次日一早,城中便传出了苟梦不敬山神受罚的消息。
因苟郡守一家违背了山神降下的福旨,执意不愿与陈凡结为良缘,山神不仅收回福泽,更要对不敬山神的苟梦降下惩罚!
为此有些耳根子软,没主见的百姓还被撺掇着到郡守府门前闹事,嚷嚷着要郡守府交出苟梦,那义愤填膺的模样,好似苟梦是什么犯了事的罪人一般!
江春和与沈郅自然也听到了这一消息。
这般利用百姓来逼迫苟郡守就范的法子,几乎与先前州牧府“大义灭亲”的做法如出一辙。
这些年来,此法屡试不爽,这不是什么高明的法子,却最能煽动欺骗无知的百姓,最是管用。
法不责众,苟郡守乃守护一方土地的守将,即便被百姓责难,又如何能刀剑相向?若非昨日见了杳然一趟,或许如今己忍不住向州牧府低头,只为给女儿求一条活路。
江春和震惊于罗州牧的无耻程度,父母官做到这份上,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罗州牧真是枉为人父,不,他就是个渣滓!为了自己的地位,如此欺负一个小姑娘,怎么临安郡的百姓就被这样一个人蒙骗住了呢!郡守与夫人己坚持了许久,这回应该也不会轻易妥协吧?”
她还记得当日在情贞堂,李夫人是如何首截了当的回绝许氏的,倒是对这一对夫妻颇有信心。
然而沈郅却并不赞同,反而摇了摇头。
“因缘观的天定良缘一说并非今日才有,此前罗州牧许是有所权衡,并未将事情做太绝,如今重新提起,想来是有了万全的把握,苟郡守许是不得不低头了。”
话落,江春和便不解的望去,一同望来的,还有双眸迷茫的萧宣。
沈郅略过萧宣,在江春和坚持的注视下,还是又张口解释道:“罗州牧敢用如此强硬手段逼迫,说明此时苟梦己被他控制,且看苟郡守如今不作任何反应,便可猜得出了。”
“什么!”
闻言,江春和蹭的起身,“苟梦可是朝廷命官之女,他即便身为州牧,也无权……”
说到一半,她怒冲冲的声音戛然而止,蓦地反应了过来,“有先前山神的传言为铺陈,只消将问题推回给苟郡守一家,反正也拿不出证据,罗州牧只要他将苟梦藏好,苟郡守迟早会担忧不住向其低头!”
“怪不得郡守与夫人都没有站出来为苟梦声张,他们自己都不知苟梦如今被藏在了何处!”
江春和越说,眉头皱得越紧,她从来不知,一介父母官可以为了一己私欲无耻到这般境地!
想到那些被山神惩罚而“吃掉”的女子,她十分担忧。
“恩公,你说罗州牧到底将人藏在了何处?举倾郡守府之力也无法找到么?”她想着对策,却发现这一招对苟郡守而言,确实不喾于杀手锏,几乎没什么好的法子。
正当江春和坐立不安之时,樊楼忽然推门而入。
“大人,有人要求见于您。”
随着话落,一道纤长的身影出现在樊楼身后。
那人身着一袭等身幕篱,玄色薄纱将那人的身形遮得严严实实,只能从中窥探出纤细的身姿,是一位女子。
那女子冲着屋内几人福了福身,并未多卖关子,抬手掀开了玄色薄纱,露出一张令江春和意想不到的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