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他死不了

皇帝的旨意,将太子最后的尊严与希望,彻底斩断。

这虽然不是废黜,却也与打入冷宫无异。

父皇对他,已是失望透顶。

赵瑞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张着嘴,想要辩解,想要乞求,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巨大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知道,自己虽侥幸保住了储君的名分,但在父皇心中,在满朝文武眼中,他已威信扫地,根基动摇。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陈进!

都是因为那个卑贱的庶子!

他心中充满了怨毒与不甘,却只能无力地瘫在地上,任由绝望将自己吞噬。

皇帝的目光,又缓缓转向了四皇子。

“赵旭。”

赵旭心中一凛,连忙应道。

“儿臣在。”

父皇对太子的处置已然雷霆万钧,接下来便是他了。

皇帝看着他,声音沉凝。

“你行事虽出于公心,然,终究有僭越之过。”

“罚俸一年,以示薄惩。”

“京畿防疫之事,仍由你总领,务必尽快平息疫病,安抚民心。”

“若再有不妥之处,朕必两罪并罚,绝不轻饶。”

这番话,既是敲打,也是信任。

赵旭深深叩首。

“儿臣领旨,谢父皇恩典。”

罚俸一年,不痛不痒。

防疫之权仍在手中,这才是最重要的。

父皇需要他来收拾太子兄长留下的这个烂摊子,更需要他来稳定局面。

皇帝的目光,接着落在了颤巍巍立于一旁的杨廷和身上。

“杨爱卿。”

杨廷和连忙躬身。

“老臣在。”

“你忠心体国,直言敢谏,朕心甚慰。”

“朕赐你上好人参两株,你好生带回府去,安心养病。”

杨廷和闻言,老泪纵横,再次颤巍巍地拜了下去。

“老臣,叩谢陛下天恩!”

他这条老命,值了。

能为陈进那孩子争得一线生机,能为那些枉死的百姓讨回些许公道,他便是立刻死了,也瞑目了。

皇帝的视线,最后转向了依旧跪在地上,哭得双肩耸动的固阳公主。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婉儿。”

固阳公主哽咽着抬头,泪眼婆娑地望着父皇。

“你起来吧。”

“回宫去,好生歇着,莫再多思多想。”

他并未责备女儿今日在金銮殿上的失仪。

毕竟,她是他的女儿,受了委屈,自然要为她出头。

“父皇……”

固阳公主哽咽着,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

她的目光,却依旧死死黏在地上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上。

陈进,他怎么样了,他会不会有事。

皇帝看着殿下这狼藉一片,心中亦是疲惫不堪。

他摆了摆手,声音带着一抹倦意。

“退朝吧。”

“遵旨——”

魏德全尖细的嗓音再次响起。

立刻有几名身手矫健的内廷侍卫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不醒的陈进抬上了一副软担,快步朝着殿外而去,送往太医院救治。

固阳公主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副担架,直到它彻底消失在巍峨的宫门之外。

她的心,也仿佛跟着那担架一同远去了。

赵旭从她身旁走过,脚步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

他侧过脸,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放心。”

“他死不了。”

固阳公主闻言,猛地转过头,看向赵旭。

她眼中尚含着未干的泪水,却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是啊,他不会死的,他一定不会死的。

赵瑞被人从地上搀扶起来,他失魂落魄,目光却如同淬了毒的蛇信,死死剜向陈进消失的方向。

那怨毒的视线,又一一扫过赵旭,扫过杨廷和,最后,甚至落在了固阳公主的身上。

你们给孤等着!

今日之辱,他日,孤定要千倍百倍地讨还回来!

他心中翻涌着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

东宫,毓庆殿。

殿内的气氛,冷得像是数九寒冬的冰窖。

所有的宫人内侍,都垂着头,连呼吸都刻意放得极轻,唯恐一不小心,就触了主子的霉头。

赵瑞阴沉着一张脸,大步流星地跨入殿中。

他身上的太子常服,因着方才在金銮殿上的失态而显得有些褶皱,发冠也微微歪斜,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狼狈的戾气。

“砰!”

他随手抓起案几上的一个青瓷缠枝莲纹瓶,狠狠砸在了地上。

瓷瓶应声而碎,清脆的碎裂声,惊得殿内众人齐齐一颤。

赵瑞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双素来深沉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燃烧着滔天的怒火与怨毒。

父皇那冰冷失望的眼神,满朝文武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赵旭那小人得志的嘴脸,还有固阳那贱人梨花带雨的哭诉。

一幕一幕,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炙烤着他的心。

奇耻大辱!

这是他自出生以来,从未受过的奇耻大辱!

他堂堂大周储君,竟被一个贱民,一个庶子,联手逼到了如此境地!

“把吴馨榆给孤叫来!”

他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侍立一旁的福公公心头一凛,不敢有半分耽搁,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不多时,吴馨榆便被带到了殿中。

她今日穿着一身水绿色的罗裙,想来是在自己的住处精心打扮过,盼着能听到什么好消息。

然而,一踏入殿内,那森冷压抑的气氛,便让她心头一沉。

再看到太子那张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脸,她心中最后一点儿侥幸,也瞬间破灭了。

她连忙敛衽行礼,声音中带着一抹颤抖。

“臣妾,参见太子殿下。”

赵瑞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吴馨榆被他看得心头发毛,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

就在这时,一道劲风袭来。

“啪!”

一个茶杯,不偏不倚,正正砸在了她的额角上。

温热的茶水混着鲜血,瞬间顺着她的额头流了下来。

“啊!”

吴馨榆痛呼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她顾不得头上火辣辣的疼痛,也顾不得那蜿蜒而下的血迹,双腿一软,立刻跪倒在地。

“殿下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