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锦袍的身影越走越近,腰间玉佩与她怀中麒麟令牌的震颤越来越清晰,像是两根被同一根琴弦牵动的银针。
她望着萧鸣眉骨在晨雾中投下的阴影,突然想起昨夜草垛里那半块碎玉——同样的麒麟纹,同样的左眼凹痕,连玉质沁色都像从同一块原石上剖下来的。
\"苏姑娘。\"萧鸣在三步外停住,声音比往日多了丝沙哑,\"听说你遇刺了。\"
他的目光扫过她左肩渗出的血渍,喉结动了动,却没再靠近。
苏瑾怡突然觉得好笑,她摸出帕子按在伤口上,帕角沾着吴药师的血,残梅纹样红得刺眼:\"二皇子消息倒灵,比禁军还快。\"
张校尉握着刀的手紧了紧,刀鞘在青石板上磕出轻响。
萧鸣的视线转向他,又落回苏瑾怡怀里鼓囊囊的药盒:\"那是解药?\"
\"是。\"苏瑾怡把药盒攥得发烫,\"张校尉,备马。\"
\"苏姑娘?\"张校尉显然没反应过来。
\"去皇宫。\"她转身时发梢扫过萧鸣的衣袖,\"解药在,证据在,我要当面呈给陛下。\"
马厩的泥土混着晨露的腥气。
苏瑾怡踩着张校尉的手翻上马背,余光瞥见萧鸣仍站在照壁下,玄色衣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内侧绣的暗纹——不是皇家惯用的云纹,是某种她从未见过的缠枝纹,像极了李书生书房里那本《前朝舆图》里的图腾。
\"驾!\"她猛抽马缰,马蹄溅起的泥点落在萧鸣脚边,他却连退一步都没有。
御书房的檀香熏得人发闷。
苏瑾怡跪在金砖上,将碎玉、令牌、还有吴药师连夜写的解药方子依次摊开,袖中那半块带血的碎玉硌着腕骨:\"焚天火能毁人筋骨,解药只能救一次,但赤焰盟显然还在制毒。
刘统领身上的碎玉......\"她喉结动了动,\"与萧二皇子的令牌同源。\"
龙案后的皇帝放下茶盏,青瓷底与檀木相撞的脆响让殿外的小太监打了个寒颤。\"你是说,联的二弟......\"
\"儿臣不知。\"
殿门被推开的声音比圣旨还响。
萧鸣的玄色身影逆着光,腰间玉佩与龙案上的玉玺同时轻颤——苏瑾怡瞳孔骤缩,她终于想起李书生说的\"双玺铜水遇血显影\",原来那震颤不是巧合,是双玺共鸣。
皇帝的指节叩在龙案上:\"你来做什么?\"
\"儿臣听说苏姑娘要参我。\"萧鸣走到苏瑾怡身侧,垂眸看她摊开的证物,\"碎玉是儿臣三年前丢失的,当时报了宗人府。
至于共鸣......\"他解下玉佩放在龙案上,与玉玺相距三寸,两枚玉饰竟同时泛起青光,\"这是前朝龙凤双玺的残件,儿臣也是上月才知道。\"
苏瑾怡猛地抬头。
萧鸣的侧脸上还留着晨雾的潮气,可他说\"前朝\"时,尾音轻得像片羽毛,飘进她耳里却重若千钧——赤焰盟要复国,萧鸣呢?
皇帝突然拍案而起,玉玺滚落在地,在金砖上撞出一道白痕:\"联不管什么前朝后朝!
苏瑾怡,你去西市,当着百姓的面演示解药。
若真能解焚天火,联封你五品医正;若有假......\"他盯着萧鸣,\"你们一并领罪。\"
西市的日头毒得人睁不开眼。
苏瑾怡站在临时搭的木台上,脚边摆着两笼白兔——左边那笼的兔子正浑身抽搐,皮毛下凸起青紫色的筋脉,是她亲自喂了焚天火粉末。
右边的药碗里,十二颗青灰色药丸在阳光下泛着幽光。
\"苏姑娘!\"台下有人喊,\"那药真能救?\"
她蹲下身,捏开病兔的嘴喂下药丸。
兔子的抽搐在半柱香后渐弱,青紫色的筋脉像被无形的手抹去,最后竟蹦跳着去啃胡萝卜。
\"好!\"百姓们的喝彩震得木台摇晃。苏瑾怡抹了把额角的汗,刚要说话,人群突然炸开尖叫——沈知县举着刀冲上台,刀鞘上缠着赤焰盟的红绸:\"她是逆贼同党!
赤焰盟的解药,是要骗我们放松警惕!\"
寒光闪过,苏瑾怡本能地后仰,刀锋擦着下颌划过,在木柱上留下深痕。
张校尉的刀从台下劈上来,与沈知县的刀相撞,火星溅在苏瑾怡的衣袖上,烧出个焦洞。
\"护着苏姑娘!\"张校尉吼着,刀花织成密网。
苏瑾怡这才看见,台下不知何时围了二十多个带刀的人,红绸在阳光下刺眼得很——是赤焰盟的余党。
她摸出袖中匕首,反手刺向从背后袭来的刺客。
血溅在她脸上,温热的触感让她想起昨夜吴药师咳在帕子上的血,想起萧鸣说\"前朝\"时的眼神。
\"走!\"张校尉砍翻最后一个刺客,拽着她往巷子里跑。
沈知县在后面喊:\"抓活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像输红了眼的赌徒。
孙长老的院子飘着陈墨香。
苏瑾怡擦着脸上的血,把龙凤双玺的事说了个大概。
老人摸了摸她递来的碎玉,又摸了摸萧鸣的玉佩,突然笑了:\"小友可知,赤焰盟的旗子为什么是赤焰?
前朝皇室姓炎,赤焰者,复炎也。\"
\"萧鸣......\"
\"他的母妃是前朝郡主。\"孙长老的手指抚过玉佩上的缠枝纹,\"这双玺,本是炎朝皇后的凤玺和太子的龙玺。
萧鸣身上的,是龙玺残件。\"
苏瑾怡觉得喉咙发紧。
她想起萧鸣每次看她验骨时的眼神,像在看一件能打开某个秘密的钥匙;想起他说\"暗中保护\"时的疏离,原来他的\"保护\",从来都带着自己的目的。
府衙的月洞门投进夕阳,把萧鸣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靠在廊柱上,手里捏着块烤红薯,见她进来,把红薯递过去:\"吴药师说你没吃午饭。\"
苏瑾怡没接。
她盯着他腰间的玉佩,那抹青光在暮色里忽明忽暗,像团烧不透的火:\"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萧鸣的手指在玉佩上摩挲,红薯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我站在该站的地方。\"
\"该站的地方?\"她冷笑,\"为了复国?\"
他没说话,可眼神里的挣扎已经说了一切。
苏瑾怡突然觉得累,累得连生气都没力气。
她走到大厅中央,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影子与萧鸣的影子重叠又分开。
晚风掀起她的衣袖,露出腕间那道被碎玉划破的伤痕,血已经凝了,结着暗红的痂。
她深吸一口气,喉间泛起铁锈味——是刚才打斗时咬到的舌头。
(结尾:苏瑾怡站在府衙的大厅中,目光复杂地看着萧鸣。
她深吸一口气,喉间的血腥气混着晚风里的槐花香,在胸腔里滚成一团乱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