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轩听雨 作品
42. 第 42 章
越尘疏面无表情地抱臂,“与你无关。”
“不过我倒是也好奇,你为何专心致志地非要先将沈霜置于死地,她当年也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宗门间的恩怨,她并不知晓。”
彼时玄阴族被灭门之时,沈霜比他大不了多少,他当初接近沈霜,只是因为对方身份特殊,利用价值最大,也并没有真心将当年事情全部算在对方头上的意思。
看袁莫这幅恨不得将沈霜挫骨扬灰的模样,他倒真是有些不解。
“当然,我没有为她开脱的意思,只是单纯好奇。”
袁莫:“过两日,你会知晓。”
“反正,都会死。”
临走前,那双发帘下的眼还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他,“不舍,墓碑。”
越尘疏紧绷着嘴角,带着寒意的目光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
冷色的月光落在他发梢,像道倾泻的河流。
越尘疏站在原地,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泛白的指尖已经陷入掌心肉中。
忽地,他低头轻笑了一声,只是那笑说不出的嘲讽。
*
许是近日大比的缘故,沈霜睡得并不安稳,感受到寂静无声的房中突然多了一人清浅的呼吸声,她睁开眼——
“越尘疏。”
是肯定的口吻。
少年坐在她床头旁的椅子上,被她发现也不慌不忙,手支着下巴,面上带着笑意。
“师姐怎么睡得这般浅?我刚过来一瞬便被你发现了。”
越尘疏伸出手把玩着她的发丝,墨色的长发被他绕在指尖,一圈圈地旋转、纠缠,随后缓缓放开,再接着旋转,永无休止。
对方专注地玩着,低垂的眼睫像把小扇子。
沈霜坐起身,“夜闯我房间,是有要紧事要说吗?”
“不能是单纯的想你吗?”
少年眨了眨眼,笑意却不真切,“感受到师姐对我如痴如醉的思念,所以过来陪伴你。”
这人……
沈霜对对方这些死皮赖脸的话术,居然已经有了一种诡异的脱敏感。她瞥了越尘疏一眼,出手夺回自己发丝的控制权,却触及对方冰凉刺骨的手。
是刚从外面回来吗?
她扯下对方的手,心中暗暗思索来此地以来碰见的所有人。
正值大比之际,按理说越尘疏不会在外面闲逛,那是去见谁了吗?魔族的手下,或是有什么修士的卧底。
思索间她忘记放开越尘疏的手。
温热的体温顺着掌心蔓延,越尘疏的手也渐渐温热起来。
他有些不自在地抽了抽手,但最终还是妥协,十指相扣,将沈霜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师姐怎么不说话?是在想别人吗。”
越尘疏清泉般的嗓音流淌进她耳中,其中却带了些别样的意味,沈霜的思绪这才被拉回,否认道:“刚睡醒,脑子还有些不清醒。”
“这样啊……”
越尘疏垂眼望着对方的手,从淡粉的指尖、纤细的指骨,再到鼓起青色血管的手背,目光一寸寸描摹。
沈霜长了一双很漂亮的手,这双手教他学剑,带他练字,也曾握剑指向他的胸口,明明是清冷如皎月的人,偏偏给他落下了一丝温柔。
这双手上也曾沾染过玄阴族的血吗?
算了,就算没沾过玄阴族的血,想来魔族的血也是沾的不少。
越尘疏突然失笑,觉得自己像个饮鸩止渴的蠢货,哪怕明知是毒药,但仍会一遍遍自欺欺人,只要这一刻是欢愉的便好,后续又能如何。
“师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一开口,越尘疏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嘶哑。
沈霜一头雾水地点头。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日我跟天珩宗注定会站在对立面上,你会对我下手吗?”
越尘疏那双眼专注地看着她,像是一个安静的漩涡,只等她一个点头,便会彻底沦陷。
一个类似于“我跟你妈妈掉水里,你救我还是救妈妈”的奇葩问题,越尘疏却问的认真。
什么意思?他要动手了?
沈霜脑中的警报滴滴作响,反问道:
“怎么会这么问?你是我的师弟,也是天珩宗的弟子,只要不行凶作恶,我们不会站在对立面上。”
“师姐你忘了吗?我可是魔族。”
越尘疏笑得讽刺,“作恶是魔族的天性,人魔两族,不是本来就站在对立面上吗。”
他的魔角与尾巴也显现出来,他拉着她的手抚上自己的魔角,感受那冰凉而锐利的危险触感。
越尘疏凝望着她,不放过沈霜面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动。
沈霜沉默。
越尘疏好像是第一次如此主动地展露自己是魔族的事实,毫不掩饰将自己的攻击性与恶意展现给她,而不是继续伪装成之前那幅模样。
扮演天珩宗的小师弟太久,她都快忘了原著中的越尘疏,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是她的警惕性太弱了。
沈霜放开手中冰冷的黑色魔角,“收回去吧,魔气外露会引起大家注意的,得不偿失。”
“你想要回答,我给你便是,不用这么作践自己。”
越尘疏之前刚刚显化魔族特征时,显然有些排斥,他生为半人半魔,却在两个族群都受尽欺凌。
她不清楚越尘疏对玄阴族的身份是否认可,还是只是单纯替母亲报仇,但他对自己父亲的魔族血脉的厌恶应该是在所难免的,不然也不会那么久都不化形。
听到她的话,越尘疏愣怔片刻,随即那对角和身后的尾巴才畏畏缩缩地退了回去,像是色厉内荏的外壳被戳破后的羞怯。
对于越尘疏刚才的问题,沈霜并不想哄骗。
她目光坦然地看着对方,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如果不是天珩宗的错,我大概率还是会维护宗门。”
虽然早早料到这个回答,但越尘疏听到的瞬间,还是不免心颤了一下。
果然。
“不是因为什么人魔殊途,只是这些年来,我受宗门照料荫庇颇多,天珩宗代表的从来也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宗门,那也是我的亲人好友所在之地。”
“至于你说的那种情况,我不希望它发生,但如果真的发生了,面对这种大是大非的抉择,我不会是为情所困之人。”
不知为何,越尘疏眼眶有些酸。
“都不骗一下我的吗?”
分明一直以来都知道沈霜的性子,可是或许是因为感受到太多被偏爱的瞬间,他还是有些高看自己了。
他如坠冰窖,还是强撑着笑意,问道:“你刚才说的情况是并非天珩宗的错,那如果是天珩宗错了,当年被欺凌的人前来报仇,你会怎么做?”
越尘疏坐到沈霜床沿,墨玉般的瞳孔中是沈霜的倒影。
她似乎在思索该怎么回答,但越尘疏已经不想听到那个注定不会合他心意的答案了。
“不用了。”
越尘疏笑了下,“不用回答了。”
他恶狠狠地攥住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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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的手腕,像是要将心中的苦痛通过这种形式让对方感同身受一般。
沈霜抬眸,一瞬间越尘疏的脸便已经凑到了眼前。她的腰肢也被对方的手紧紧扣着,不给她任何逃避的空间。
越尘疏垂着眼不敢看她,泪滴却不断落下,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空中似乎飘过一句带着恨意的呢喃。
沈霜睁着眼,感受着越尘疏颤抖的唇瓣轻轻贴近,随后落在她唇上。
呼吸近在咫尺,像是竹林间的风,温柔地拂过,但带着苦痛的凉意,像沈霜以前吃过的某种薄荷糖果,咽下后呼吸间是刺痛的冰凉。
他的手箍住她的下颌,指腹因为用力而隐隐泛白。
明明是带着报复似的亲吻,却完全不得章法,只会一下又一下地啄吻着唇瓣,一滴滚烫的泪落在沈霜脸上。
她按住对方的肩头,稍稍拉开些距离,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越尘疏,忍不住叹息,“怎么这么可怜?”
明明她才是被强吻的那个。
越尘疏眼眶通红,明明心里满是恨意了,可是为什么还是不忍心伤害对方。
沈霜捧住对方的脸,“为什么会哭呢?”
按理说此刻是他扣着她,是强势的一方,偏偏乖巧得不像话。
她向来是个遵循本心的人,越尘疏长在她审美点上,此刻眼里水雾蒙蒙,红润的嘴唇微启,雪白的齿关间舌尖若隐若现,像被欺负得很了的小兔子,再痛也只是沉默着后退,没有半点攻击的意思。
好可怜。
她抚过对方的发丝,缓缓凑近,慢条斯理地开始玩弄着对方柔软的唇。
越尘疏情不自禁地轻颤了一下,手臂缓缓地搂住沈霜,任由其作乱。
沈霜舌尖在他口中温柔地探索,与此同时,一只手还在肆意地揉弄着他的耳垂,像是找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一样。
他顺从地躺倒下去,目光专注地看着沈霜。
对方闭着眼吻他,没有那些道义是非的打扰,好像他变成沈霜世界里唯一的存在一样。
要是真是如此该多好。
可是沈霜的世界太大了,有她的宗门、家人、师弟师妹,他只能占据对方偌大世界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若是真产生冲突,他这块小角落就会被毫不犹豫地割舍,弃如敝屣地扔在一旁。
他伸出手,抚摸着对方的眉眼。
沈霜长了一双菩萨似的温柔眉目,低眉间会流露出悲悯之感,他想,自己一开始会沦陷,就是因为太想被菩萨怜爱,可是多么可恨的一点,菩萨不会只怜他一人。
他恨沈霜。
恨到觉得对方死了也无妨。
对方予他欢愉与爱,可这还不如憎恨与痛,因为后者至少不会让他难以割舍,像被驯化的犬一样摇尾乞怜。
嘴唇被沈霜不经意间轻咬了一下,带来股尖锐的刺痛,越尘疏感到口中传来了血腥气,嘴唇许是破了。
可这痛意居然让他有些难言的愉悦。
也好,也算是留下了对方的痕迹——临近死期前的最后痕迹。
沈霜停下动作,注意到越尘疏唇瓣上一道殷红的血痕,对方笑着看她,眼里却水汽弥漫。
她伸出手小心地碰了下那处伤口,“抱歉,很痛吗?”
居然哭了吗。
“……并不,我很喜欢。”
喜欢且憎恶着。
喜欢你。
憎恶恋慕你而变成怪物的自己。
越尘疏与她十指交缠,脸微微抬起,继续这个漫长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