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轩听雨 作品
51. 第 51 章
猎猎狂风刮过，沈霜的神情没有一丝波澜，望着越尘疏的眼神与看其他魔族再无区别。
“事已至此，不必再费心骗我了。”
越尘疏蓦然有些无措，魔气慌乱地被收回体内，不知该如何解释沈霜看到的画面，他抿紧唇不发一言。
但沈霜也不在乎他的解释了。
霜寒剑光疾起，极为凶残地攻向越尘疏，招招都直逼要害，瞬间便带出几条血痕。
不是当年被教导时的春风化雨，也不是刚才对招时的手下留情，越尘疏清晰地感觉到了沈霜的杀意。
她是真的将他视为死敌。
——不死，不休。
颈侧感受到一瞬尖锐的冰凉，温热的液体顺着流下，他后知后觉地抚上，掌心沾染了一片艳红。
为什么会落到如此田地呢。
算了，他早该料到的。
没管颈部的伤口，越尘疏随意地拭去手心的血，压下心头的翻涌的酸涩，“师姐，我说过，我只是报仇。”
那些该死的货色基本都已经除尽，只要沈霜愿意，他可以继续扮演那个天真柔弱的小师弟，就像以前那样。
他眼中划过一丝希冀，“这一切只是魔族的一场动乱，待这一切结束后——”
“师姐！”宋竹月的呼喊打断了越尘疏的话。
她御剑赶到时，看到的便是遍地血迹，以及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竺光赫，沈霜与竺光赫对面而立，中间却像隔了道天堑。
“魔尊大人，别在此地装可怜了，将我们一群人耍得团团转还不够吗？你还想对我师姐做什么？”
赶来前她便已听说本次大战的罪魁祸首，此刻看着越尘疏，宋竹月只觉之前的自己眼瞎，竟会觉得他与沈霜有些般配，真是辱没了师姐。
越尘疏没回应这番夹枪带棒的话，只是凝视着沈霜，想得到哪怕一个字的回应。
沈霜偏头对宋竹月道：“师妹，你退后吧。”
“当年是我将他收入门中，现如今，也该由我清理门户。”她声音如冰底冷玉。
霜寒剑身光华流转，散发出无尽寒气。
沈霜持着剑，一步一步靠近越尘疏，而对方也不闪躲，甚至迎着她的剑锋走了几步，直至剑尖抵上温热胸膛。
越尘疏脸色很是苍白，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黑眸里光点细碎。
“你以为我不会伤你吗？”沈霜蹙眉道。
居然躲也不躲。
她将剑又往前递了半寸，冰冷的剑划破衣物，没入温热的浅层皮肉，带来短暂的刺痛。
“不，我了解师姐。”
“你会下手的，”越尘疏垂眼看着剑身，眼底蒙了一层泛光的水泽，“在你心中，我从来就没胜过你的宗门。”
虽然早知道沈霜必然会做出这种选择，但是当霜寒剑真正没入身体之时，他心脏还是像被小针穿过一般，绵延不断的刺痛席卷他全身，而沈霜只是冷漠地看他，像看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不，沈霜对陌生人都会施以援手，但对他不会。
越尘疏又往前走了一步，感受着霜寒剑更深地没入心口，麻木的痛意传遍全身，他却奇异地感受到一种快乐。
他甚至可悲地想到，若是自己今天死在沈霜手下，她会不会记自己一辈子。
沈霜神色微变。
她本以为系统会在这个时候蹦出来，疯狂尖叫阻止她，但识海中寂静无比，系统像是彻底消失了一般，对她与越尘疏的现状不做任何评判，不阻拦、也不拯救，几乎是放弃了越尘疏。
身后传来嘈杂的声音，是竺苍带着一群长老弟子朝这个方向赶来。
许是斩杀了不少魔族，每个人衣袍上都沾染着血污，看到她与越尘疏，一群人更是义愤填膺地大步赶来，目光中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师侄，杀了这家伙！”
“这该死的魔族，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师姐，他杀了好多长老，你要替他们报仇啊！”
……
身后怒骂声纷纷，沈霜目光有些复杂，但手中剑还是稳稳立着，没有再冒进半寸。
越尘疏更是恍若未闻，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对面一群怒火中烧的长老弟子们，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像是开到荼蘼的罂粟花，“师姐，你若是不杀了我，我便杀了你身后这群蠢货。”
总归沈霜是不会放过他了，与其忍受着漫长的折磨，倒不如给他个痛快。
越尘疏有些自厌地想。
沈霜抬眼看他，越尘疏分不清这眼神中是否包含着对他的恨意，他只是继续向前迈了一步，任由霜寒剑洞穿他的心脏。
一瞬间，世界陷入沉寂，唯独霜寒剑上那枚蓝色剑穗在他视线里轻晃。
也好，越尘疏想，他也算是给沈霜强行留下了一些回忆。
“你……”
沈霜猛地抽回霜寒剑，剑上的穗子在空中惊慌失措地摇摆，那还是越尘疏当时编的，说他们一人一枚，如影随形。
沈霜这才注意到，此刻众人身处的位置，正是她与越尘疏初见的清涧崖。
彼时的她，如此轻易地便能取这位魔神少年的姓名，但现如今，她看着越尘疏彻底失去血色的脸，心底竟然隐隐升起一丝惊惶。
“阿霜小心，他要夺你的剑！”竺光赫不知何时醒来站起，对沈霜大声提醒。
沈霜有些茫然地转身，收剑时的惯性让本就支撑不住的越尘疏更加往后跌了几步，待她回神之时，只看到越尘疏像一只蹁跹而落的蝴蝶，从清涧崖直直跌落。
“师姐！”宋竹月着急忙慌地跑到她身边，目光有些担切。
沈霜目光惶然了一瞬，那道黑袍瞬间便消失无影，像是从未出现过。
清涧崖高百丈，是天珩宗与外界一道天然的分隔，下方是一汪死寂的湖水，以这个高度落下，硬度与石壁无异。
加上……
沈霜垂眸看向顺着霜寒剑落下的血滴。
越尘疏是心脉被洞穿，霜寒剑造成的伤害本就对魔族更为猛烈，刚刚那一剑比当初她刺向越尘疏的更深刻。除非系统为对方开什么金手指，否则越尘疏根本没有存活的可能。
静静地凝望了崖底片刻，沈霜收回视线，“没事，走吧，宗门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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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剩余的魔族一并解决了。”
‘轰隆’一声，天际突然降下数道紫青色雷电，毁天灭地般只劈而下。
宋竹月在一旁被吓了一跳，直到看到沈霜盘腿坐下，才意识到这应该是沈霜要进阶的雷劫。
“师姐、你、你。”宋竹月说话都有些结巴，她没想到这种时刻，大师姐竟然会突然遇上雷劫。
她环顾四周，飞快架起剑守着沈霜不受影响。
“没事，不用担心。”沈霜盘腿坐在地面，屏气凝神，调动自己全身的灵力凝成防护罩，迎接天道的洗礼。
一道雷轰然而下，巨大的灵力从沈霜天灵盖一路穿至四肢百骸。
像是全身骨头都被打碎重组了一般，洗髓伐骨的剧烈痛楚在她身体中炸开，在这种时刻，沈霜竟然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刚刚摔落悬崖的越尘疏。
被洞穿心脉的时刻，也会这么痛吗？
只恍惚了一瞬，她便很快调整好了心情，专心与雷劫对抗，将万物之力都通过运转吸收进自己身体。
百余次吐息之后，雷云彻底散去，沈霜缓缓睁开双眼，灵台一片清明。
竟是直接从金丹跳到了元婴。
“走吧。”沈霜站起身，对一旁已经看呆了的宋竹月道。
不论境况如何，现在宗门内的情况才是最重要的。
因着竺苍及时聚集了其余各宗长老，加上一众年轻弟子拼死反抗，最终还是将魔族驱逐，宗门内大量年轻弟子命陨，以及被越尘疏斩杀的那些长老，经此一役，天珩宗可谓元气大伤。
沈遥岑却在这场大战中彻底失踪，宗门上下都找不到她的踪迹。
在这场大战结束后，宗门内流言四起，纷纷将护山大阵破开的罪魁祸首指向失踪的沈宗主，沈霜也因与越尘疏的亲近关系被宗门中人各种猜忌。
“宗门不可一日无主，现如今沈宗主不知所踪，我推选白鹤峰峰主竺苍当临时峰主。”宗门休整大会上，一位长老义正辞严道。
场内诸多人点了点头，赞同他的说法。
见状，那位长老向竺苍行了个礼，拱手请他坐上宗主宝座，“竺宗主，请您上座，以后宗门的大小事宜，就请你劳心了。”
竺苍笑呵呵地摆了摆手，“不了不了，我不能逾矩，之前遥岑跟我说过，未来她若真是有了什么事，让我一定帮衬着阿霜坐稳这个新宗主的位置。”
人群中有人撇了撇嘴，低声道：“还真是如意算盘，宗门经历大劫的时候装死，还让自己女儿名正言顺继任。”
“就是啊，沈遥岑不管事那么久了，宗主位置还要牢牢把这，这又不是她沈家的天珩宗。”
各种纷繁错杂的声音在大殿中此起彼伏。
沈霜站在人群之后，波澜不惊地看着台上的竺苍。
世间会有这么多巧合吗？
护山大阵破开、魔族伙同内奸攻入、沈遥岑失踪，在一切解决地差不多的时刻，他又偏巧地出现……还真是，时机刚刚好。
竺苍笑眯眯地看着她：“阿霜，以后管理宗门的重任就交到你手上了，你与小赫要加油啊。”
是了。
沈霜轻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