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上脸
这天他们没在医院吃饭，项目组几人跟齐韵欢在医院门口碰头，约了晚饭。
车开上路后，陈菲才后知后觉想到，他们住的酒店附近似乎没什么餐馆。
正当苦恼时，温书尧说：“往北两公里左右，有个烤鱼店。”
陈菲正埋头在手机上查地图，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温书尧看了纪裴青一眼。
两人视线对上，温书尧没说纪主任带他开小竈了，只说：“前两天地图上看的。”
这个点烤鱼店人很多，等餐间隙，几人谈到孙圆圆，温书尧问：“孙圆圆会来住院吗？”
纪裴青很肯定：“会来。”
温书尧：“他们家条件看着……”
孙胜他们家条件看着确实很拮据，住院费对这样的家庭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纪裴青正拎着壶用热水烫杯子，闻言道：“孙圆圆今天什么状态你也看见了，但凡他们还有别的办法，也不会大老远折腾来这。”
陈菲接过纪裴青烫好的杯子，追问：“她什么状态？”
刚在车上，她已经听两人说过孙圆圆了。
纪裴青说：“已经开始衰退了，不说，不动，功能很多都失去了，但情况应该比我们看到的还要严重。”
说话间，他又烫好一只杯子，递给齐韵欢。
齐韵欢接到手里，“比如呢？”
纪裴青说：“我怀疑她已经失去部分自理能力了。”
众人都怔了下。
一切尚未有定论，纪裴青不想让他们跟着操心那么多，转口道：“也不一定，因为孙圆圆完全没办法配合问诊，所以只是我的猜测。”
他虽然这么说，但几人都知道，他必定已经对结果十分确认，毕竟经验丰富的主任职称在那摆着。
王为先问：“调研计划要不要调整？单纯型比较少见，可以跟进一个患者观察记录。”
纪裴青想了下：“可以考虑，如果孙圆圆入院的话，看她监护人的想法，等陆蔚然过来再跟她讨论下。”
提到陆蔚然，齐韵欢问了句：“她什么时候到？”
纪裴青微微一笑：“明天下午。”
因为外食，众人回到酒店时已经很晚。
在外奔波一天，纪裴青进屋后便去洗澡，出来时手机里有一条未读消息。
他以为是工作，点进去查看，看清发件人后，楞住了。
信息来自温书尧，什么也没说，只有一个含义不明的句号。
纪裴青未经思考，将电话拨了过去。
时隔一年，他没再听到“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的忙音，电话被接起后，听筒中传来温书尧冷漠的声音，“喂？”
纪裴青定了定神，“是我。”
“知道，”温书尧语速稍快，抢白，“把你从黑名单放出来是因为要一起做项目。”
纪裴青没忍住，露了一声笑，“哦。”
温书尧那头静了两秒，随后电话就被挂断了，有规律的忙音显示着主人的恼羞成怒。
纪裴青完全能够想象出温书尧脸是如何黑，他又将电话拨了回去。
这次温书尧过了很久才接，语气冷淡，“说事儿。”
纪裴青张口胡扯，“跟你说一下明天的工作。”
“我下班了。”温书尧说。
纪裴青又笑了起来，不过这次温书尧没有再挂断电话。
两人谁也没有开口，只听着听筒里彼此的呼吸，大约半分钟后，纪裴青很轻地叹了口气，喊温书尧：“师弟。”
温书尧：“嗯。”
纪裴青问：“下来走走？”
夜晚山中风凉，很适合散步。
温书尧没有立刻答应。
纪裴青很有耐心，他没有催促，也没有再邀约，只是安静等着。
房间没有关窗，夜风吹起窗帘时，温书尧终於松了口，“下楼。”
纪裴青下楼时，温书尧已经在楼下。
可能是因为已经跟前男友开过小竈，因此今天又跟前男友散步，温书尧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月光很静，气氛难得融洽，两人默契地管好了自己的嘴。
温书尧没有开口呛人，纪裴青也没有不识趣地再要温书尧尽快对两人的关系下定论。
他们从酒店院子中走出，在安静的小路上散步。
场景相似，很容易令人想到往事。
他们在一起很久，其实很少一起散步，纪裴青很忙，温书尧则有时间便窝在课题室里，他们有限的时间，不是在床上，就是在吵架。
两人第一次一起散步的原因，说来也荒唐，是因为纪裴青纵欲过度导致温书尧发烧。
也是在他们吵过架后的某天。
吵架的理由已经很难记清楚，但最后如何解决倒是记忆深刻。
毕竟他们解决矛盾的方法也只有心照不宣的一种。
通常的流程是，两人吵过架后，经历短暂的冷战期，纪裴青一休假便马不停蹄返回l市，回到家中与温书尧继续争吵。
路上会带温书尧爱吃的白灼虾。
但不是示好。
他们并不会在纪裴青刚进门时就吵，而是等纪裴青剥的虾装满温书尧的餐盘，温书尧吃饱后，才开始彼此找茬儿。
温书尧嘴上功夫更胜一筹，纪裴青擒拿术更妙，两人从餐桌旁吵到床上，三只装的避孕套用空，架也吵完了。
赖於那份白灼虾的功劳，温书尧的体力甚至能再起来洗个澡。
按照套路，吵完后他们应该要抽一支事后烟作为和解信号，但两人都不抽烟，所以探索出了新的信号。
温书尧会因为疼痛和辛苦而骂人，纪裴青则因为欲望得到满足选择不回嘴，彼此都觉得自己胜利，所以也不需要再说“对不起”。
一般情况下，吵架事件到这里就宣布完结了。
但有一次，纪裴青没忍住回了嘴。
於是那天他们拆了第二盒***。
他娇气的师弟立马很给面子地发起了高烧。
纪裴青请了假在家照顾，温书尧因为高烧也不必去学校。
第二天傍晚温书尧才退烧，他不用去实验室，在家躺不住，嘴也闲不住，又想要找纪裴青的茬儿。
纪裴青不愿再吵，千钧一发之际，脑袋灵光一现，提议：“要不要出去走走？”
如此，两人解决矛盾的方法又多了一个，并一直延续了下来。
但通常他们散步时，不会像今天这么沈默。
走出一段后，温书尧那张破嘴果然又闲不住了：“不是找我聊工作吗？不说我回去了。”
他道貌岸然，一张嘴甩得干净，明明是他被白天纪裴青在诊室的样子吸引而按耐不住，话说出来却又显得像纪裴青纠缠。
不过纪裴青早已经习惯了，他们自有一套相处之道。
“嗯，”纪裴青说：“今天没开会。”
温书尧：“要把他们叫下来总结一下工作吗？”
“不用，”纪裴青没看他，神色尽量从容，“温医生总结就行，先从医疗组开始吧。”
温书尧瞥他一眼，竟然真的开了口：“门诊这边，截至今天只有一位患者就诊，主动就诊率和官方统计的患者发现率存在不匹配的情况。”
似乎没想到他真的会开口，纪裴青怔了下才镇定道：“嗯，接着说。”
温书尧：“今天上午我们统计了从去年九月到这个月的挂号情况，跟同时间段的住院率进行了对比，证实d县第一精神病患者强制就医率比较高，患者主动就诊意识不强。”
纪裴青故意：“谁们？”
温书尧：“医疗组们。”
纪裴青没听到想听的，也不气馁，“继续。”
“院区员工访谈今天也结束了，d县第一精神病院医护学历水平普遍不高，作为一个县级专科医院，这种配置明显是不达标的。”
“可以推测d县总体得分不会好，”温书尧说完，看了眼纪裴青，“组长还有补充吗？”
这是他第一次叫纪裴青组长，语气很淡，不像喊师哥和纪主任那样粘，令纪裴青很受用，也令他有些慌张。
他不知道温书尧今天为什么对他格外宽容，总觉得他要有后手，可又忍不住进一步试探，想看看自家师弟的底线。
纪裴青其实不太想承认，看温书尧因为他生气总令他有种难以启齿的满足感。
“没有补充，”纪裴青轻咳一声，“患者访谈呢？陈菲今天访谈记录发过来了，你看了吗？”
温书尧：“看了。”
纪裴青馀光看了眼温书尧，见他没不耐烦，“我没看，温医生一并说下？待会儿我要和其他组长开会，需要汇报。”
温书尧没立刻应声，他停下脚看着纪裴青，目光不算很善意。
纪裴青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终於砸了下来，他松了口气，心想，温书尧的宽容终於到有效期了。
纪裴青正准备说“算了”时，温书尧开口了。
他说：“院区访谈那边，患者配合程度比较高，但有效信息采集欠缺，患者家属冷漠情绪比较显着。”
“访谈组反馈，住院部多数病人都是因为发病被家属强制入院的，送来医院后，家属主动探望率很低。”
“目前到院面访率不到30%，面访量没达到调研预期，电话访谈和线上问卷访谈率也不高。”
温书尧说得很详尽，也听不出不耐烦，尽管诧异於他过於反常的脾气和态度，纪裴青还是问：“还有么？”
陈菲发来的完整版记录，他是真的没来得及看。
温书尧看着他，“还有。”
纪裴青严肃下来，正色道：“什么？”
温书尧瞥他一眼，往前走去，“还有就是，虽然叫你一声组长，但不要蹬鼻子上脸。”
纪裴青：“......”
作者有话说：
审核过了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