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四（19）
绍浩觉得荒谬。
镜子里的人怎么可能会和本人的动作不一致？
【绍浩：你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章宗, 如果压力大你也请假回家吧，别再说这些可笑的事情了 ，还有你的这件事, 拍的人和你很近，当时你就没感觉周围有人？】
【章宗：没有。】
【绍浩：算了, 你以后如果有这方面的需求直接请假吧，别再在学校里做这种事。】
【章宗：抱歉。】
眼不见心不烦, 绍浩关掉手机，自己一个人坐在台阶上, 静静地思考。
不是张煜徐, 也不是王忱禹, 还会是谁？
是章宗？有可能吗？
还是……云明？
不，不可能是云明。
云明不会做出这种事。
绍浩头疼欲裂 , 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把这件事告诉他的爸妈, 但是他不愿意向他爸妈屈服。
肯定又会骂他没用。
他一定要亲自找出这个人。
绍浩回到学校，想找云明聊聊天, 於是径直走到云明的宿舍。
本来宿舍四个人, 王忱禹和张煜徐住院后只剩下俩人, 绍浩在想要不要和王海问换宿舍，因为每次想到云明单独和别的男生住在一起他心里一阵膈应。
他进去发现宿舍静悄悄的没有人。
绍浩以为云明睡着了便没有出声，轻手轻脚走进来，忽然听见卫生间有人在讲话。
“然后要怎么做？”
“好吧, 那你什么时候会离开？”
“……可是我会想你。”
绍浩目光冷冽，这声音一听就是云明的。
他在和谁聊天？
他轻轻地推开门，看见少年面对着镜子, 好像注意到有人进来，微微侧头看他。
而镜子中的人没有跟着少年扭头, 高高在上地看着他，露出得意的笑容，然后嘴唇微动，无声地吐出来几个字。
“他是我的。”
绍浩瞳孔微缩，浑身失去力气，颤巍巍地瘫坐在门口。
“怎么了？”云明向他走来，遮住了身后的镜子。
绍浩颤抖的手指指着镜子：“有，有鬼。”
云明转头，瞥了眼镜子，茫然地看他：“没有啊。”
绍浩定睛一看，镜子恢覆如初，根本没有他刚才看到的东西。
“你，你刚才在和谁讲话？”绍浩扶着门站起来。
云明：“没有。”
“你以为我傻吗？”绍浩怒瞪他，“我刚才明明听见了。”
云明依旧一脸茫然：“我没有和谁讲话啊。”
绍浩眯起眼睛打量他。
云明任由他打量。
“你们宿舍有问题。”绍浩笃定地说，“云明，你要不要搬出来和我住？”
云明摇头：“你们宿舍人都满了。”
“让别人跟你换。”
“不用。”云明淡淡地说，“还有几周就要高考了，现在搬宿舍没什么意义。”
绍浩啧了一声，离开了宿舍，
云明关上门，确定锁住后才看向镜子：“绍浩不会发现了吧？”
“无所谓。”云暗耸了耸肩，“看见没关系，绍浩怕鬼，不敢往这方面联想，也不敢插手。”
云明：“嗯。”
话是这么说，但他心里隐隐约约感到不敢。
走出宿舍的绍浩马上联系了章宗，虽然感觉有点打脸，但他想起上次在班里见过的诡异镜子，和这次在镜子里的感觉一模一样。
【绍浩：我相信你了，云明的确有古怪。】
【章宗：？】
【绍浩：我刚才去找他，听见他在卫生间自言自语，打开卫生间的门，看见镜子里的人动作和云明不一致。】
他握紧拳头，如果刚才不是他出现幻觉，那么镜子的那个鬼在和他争抢云明。
真他妈令人不爽。
【章宗：我以为你不信这些。】
【绍浩：不是不信，是不愿意面对而已，我从小在医院长大，误打误撞过好几次，很反感这方面，但我成年后基本上没遇见了。】
【章宗：你们家是不是有专门解决这种事情的道士？】
【绍浩：嗯。】
【章宗：绍浩，你有办法请他过来吗？我现在怀疑贴主有可能是云明了，当然不是正常的云明，是被鬼附身后的云明。】
【绍浩：可以，因为我们家和他签过合同，他会帮我的。】
【章宗：太好了，绍浩，我有预感这事要结束了。】
【绍浩：希望真的结束。】
【章宗：今晚我不回宿舍。】
绍浩见他这句话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压下眉心提醒道。
【绍浩：最近不要出去，也不要单独行动。】
【章宗：可是我忍不住了，绍浩，你不用担心，那地方我很熟悉，不会有事，而且不会有人管我。】
【绍浩：随你。】
章宗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眼里满满的是势在必得。
这地方是他初中就知道，专门屠杀流浪狗的场地，给需要的人提供狗肉。
在这里无论怎么虐待这群狗，都不会被其他人指责，也不会被人拍视频。
章宗摘下眼镜，兴奋地咳了几声。
太好了，终於不会再被人打扰。
“汪汪汪——”脖森*晚*整*理子上栓了链子的小狗恶狠狠地咆哮。
章宗拿出准备好的东西，喃喃自语：“很好，很有精力，待会也要好好叫出——”
他话音未落，腿上忽然剧烈疼痛。
章宗侧头，看见本该被栓紧的许多大狗被解开了链子，尖牙留着黏腻的口水，凶狠地盯着他。
章宗脸色苍白如纸，透着青灰的死气，全身微微发抖。
“救——”
大狗们扑向他，狰狞地撕咬。
就像当初他所做的那样。
——
周六下午。
云明回到家里，发现白琳和云供平都不在。
他回到房间，搜索关於白琳的消息。
依旧是谩骂，不仅如此，他们还开始调查白琳的家庭，说是要举报云供平的公司，也查到了云明的头上。
【白琳的儿子叫云明，在南市附中，有谁认识吗？他知不知道他妈妈的事情？】
[1楼：居然是南市附中，真没想到白琳的孩子能上这种学校。]
[2楼：家长是这种不靠谱的骗子，孩子也没好到哪里去吧？云明不会在学校天天霸凌别人吧？有没有南市附中的来说一说。]
[12楼：反正我感觉白琳的学历肯定是假的，她用她的教育方法教出来的孩子……我难以想象。]
[20楼：我是南市附中的，还和云明一个班，我来跟大家讲讲吧，云明高二转到我们学校，刚开始成绩挺好的，后来被人霸凌后成绩开始倒数，但是物理经常满分，至於他的性格，我觉得还可以，反正他话很少，看起来很压抑，在之前被霸凌的时候他父母来过学校，让云明向霸凌他的人道歉，还说让云明找找自己的问题。
[21楼：我去，他妈可真是个脑残，如果我有这种妈，早就跳楼自杀了。]
[43楼：好经典的言论啊，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反省自己，妈呀我一听就知道能是他妈说出来的，摊上这种妈妈好倒霉。]
[199楼：被霸凌怎么回事，南市附中也有被霸凌的情况吗？]
[200楼回覆199楼：有四个人在霸凌云明，名字我不方便说，但基本上得到了报应，三个都住院了，一个听说没砍了舌头，一个精神失常，手指断了，还有一个不知道为什么私自跑到屠狗场，被狗咬烂了大半身体。]
[201楼回覆200楼：我笑出声了，居然真的会遭到报应，希望曾经欺负过我的人也能遭到报应。]
“没想到他们都能查到你。”镜子里的少年漫不经心地说，“要不要我帮忙删帖？”
云明：“不用。”
“云暗。”云明抚摸着镜子，像是在抚摸对方的脸，“覆仇结束后你是不是要离开了？”
云暗颔首：“按理来说是这样，但是我找到了留下的方法。”
“什么方法？”云明的声音急促，“我能帮到你吗？”
“哈哈哈，云明，你有没有发现我现在有点不一样？你有时候能碰到我，而别人能听见我们的聊天了。”
云明蹙眉：“这对你有不好的影响吗？”
“并不是。”云暗笑着摇头，“这说明我正在融入这世界。”
云明：“所以你能留下来。”
“嗯。”云暗说道，“但也有弊端，别人很有可能会发现我。”
云明黑眸晦暗不清，低声说：“我会藏好你。”
“啊？”云暗的心跳似停了一拍，大脑有些空白，电流般的感觉传遍全身。
“我不会让别人看见你。”
云暗喉结微动。
“别说了，明明。”
云明困惑：“为什么不让我说。”
“因为我想……”云暗垂下睫毛，遮住眼里的欲望。
吻你。
“我没听见。”
“就是……”
在他们没留意的时候，房间门被人轻轻推开，女人惊讶地看着自言自语的少年。
“云明。”
云明身体僵了一秒，若无其事地转头。
“你刚才在干什么？”
“下周我要上台发言，提前联系。”
白琳拍了拍胸口：“原来是这样，妈妈被吓了一跳，以为你在和自己聊天呢。”
云明：“没有。”
“明明啊，最近不要上网，网上都是一些不好的言论，更不要回覆知道了吗？”
云明：“嗯。”
白琳碎碎念道：“妈妈最近事业不是很好，可能就无意间向你发脾气，你不要放在心上好吗？”
云明：“嗯。”
“还有，不要相信网上的话，网友的记性很差，这段时间过去后就会把这件事忘记，到时候妈妈再覆出。”
云明：“嗯。”
“那你就好好休息吧……”
白琳离开了房间，云明这次确定对方不会进来后走到镜子面前。
“不锁门吗？”
“她不让锁门。”
“那我弄一个专享的空间吧。”
“好。”
“哈哈哈咱们继续聊。”
——
宽敞明亮的大厅内，高高的天花板上悬挂着精美的吊灯，投射出柔和的光芒，地板铺了柔软厚重的地毯，沙发丶茶几等家具摆放得井然有序。
“这就是你的理由？”中年男人抿了口茶，淡淡地道。
绍浩点头：“爸，我真怀疑学校有脏东西，因为自从他出现后，我身边的朋友都住院了。”
“我想请李道士来一趟学校，帮忙看看。”
绍浩的父亲揉了揉眉心：“他以什么借口进去？你以为学校的人会相信吗？”
“爸你动用关系不就行了。”绍浩恳求道，“让李道士穿上西装，假扮成你的秘书，给我送东西，老师会同意见的，而且我们现在的班主任秦老师特别好，一定会同意。”
“行吧，周一我让他过去。”绍浩的父亲放下茶杯，“这次过后调整好你的状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我不希望再看到任何丑闻。”
绍浩：“谢谢爸爸，我一定会的。”
——
周一绍浩特意坐在云明的后面。
“云明，下课跟我去个地方。”他戳了戳云明的后背。
云明小声问：“去哪？”
“先不告诉你，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云明蹙眉：“不去。”
“必须跟我去！”绍浩的态度强硬，“你不去玩也会拖着你去。”
云明抿唇，听见云暗的声音。
“和他去吧，看看他会耍什花招。”
云明：“行。”
绍浩脸上浮现喜色：“早听话不就好了，非要让我说不好的话。”
云明没回应他。
云暗看着嘟囔的绍浩若有所思。
本想考前一周再对他用幻术的，但是现在似乎也可以。
不然天天烦着他家云明，影响云明的状态。
下课铃声响起，有陌生人站在他们班门口。
“快来云明，这是我爸爸的秘书，来给我送东西，我要分给你。”绍浩握住云明的手腕往外冲。
云明：“你松开我，我也能走。”
绍浩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紧紧攥紧他的手腕，和西装男走到空教室。
如果家长有事来学校找孩子，的确是要在空教室见面，不能影响到其他学生。
绍浩的这番流程是对的，但云明却感觉不对劲。
空教室阴森森的，绍浩拉上了窗帘，西装男的眼神看起来也很诡异。
“李叔，你看看什么情况。”绍浩迫不及待地问道。
被称为李叔的男人摸了摸下巴：“有问题，但不用担心，才开始融世，非常虚弱。”
“我就说！”绍浩激动地道，“能不能解决？”
“可以。”
云明往后退了一步：“你们在说什么？”
“没事啊明明。”绍浩挤出一抹微笑，“马上，你就可以恢覆正常了。”
云明这时才发现，教室的四个角落放了他从未没见过的器具，而脚下的地板画了他看不懂的卦纹。
不对劲。
云明转身就想跑。
绍浩比他更快一步拉住，禁锢住他的身体，喃喃道：“云明啊，你现在是被鬼迷惑了，不要害怕，我会帮你解决，你马上就能恢覆正常。”
“放开我！！！”
李叔从怀里拿出黄色的符，几个铜币，还有桃木等物品，嘴里开始碎碎念一些别人听不懂的咒文。
云明拼命挣扎：“放开我，不要动他，不要动他！”
云明身上发出一道金色的光。
“啊啊！”云明疯了似地啃咬绍浩的手指，后者吃痛连忙松开，云明猛地打开教室的门，踉踉跄跄地往教室走。
绍浩想追过去，被李叔阻止：“已经解决了，不用担心。”
绍浩松口气。
“但是，绍浩少爷，你朋友对那只小鬼依赖太深，我建议他回家好好休养几周。”
绍浩皱了皱眉：“我得看着他。”
李叔明白了他的意思，提建议道：“你可以去试着说服他的父母，尽量往精神病方面引导，让他的父母带他来你们医院检查，让医院查出问题，这样他只能在医院休养了。”
“那时你可以随时看他。”
绍浩闻言眼前一亮：“你说得很有道理，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李叔，我会让爸爸把钱给你。”
“没事，能帮到少爷就好。”
——
云明顾不上凌乱的衣服，焦灼地回到座位，拿起桌子的镜子，但手指发软，第一次没拿起来，他忍住眼泪，狠狠握住镜子，擡起来。
“云暗。”他轻声说道。
镜子中浮现的是他的脸，他的神情，他的动作。
“云暗，你说说话。”云明声音干涩，“别开玩笑了，你快出来。”
他眨了眨眼睛。
镜中的少年和他同步眨了眨眼睛。
眼泪滴在镜面上，模糊了镜子，可依旧能见到镜中的人和他一样的动作。
啪——
镜子掉落在地上，啪嗒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云明倒在地上，意识模糊。
“啊啊啊，云明晕倒了，快叫老师。”
“怎么回事？！！云明怎么了？！”
朦胧中他看见绍浩走过来。
云明艰难地动了动唇。
“把云暗还给我……”
他彻底失去了意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