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偿吧
闻江只有小时候在香山别墅待过短短一段时间,那时候闻家庆和他妈妈的矛盾还没有摆在台面上来,那段记忆非常短暂,导致他后面从香山别墅出去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实感。
直到他妈妈去世,这里留给了闻顾。
香山别墅是拥有关於他们母亲最多回忆的地方,他偶尔会回去和闻顾短暂地见一面。
把祁宁接到落杉别墅的时候他回过香山一次,那时候香山的腊梅花都开了。
守宅的管家已经换了,对於这个以前的少爷不是很熟悉,闻江没有直接道明来意,找个理由把管家支走了。
香山别墅是老宅,到处都翻新过,张恒也跟着来了:“从哪里开始看?他们的婚房还有地下室是最有可能的,分头行动?”
木质结构的旋转型楼梯,看着很沈重,闻江擡脚往上走:“你去地下室,钥匙就在门上。”
祁宁和闻顾的婚房是二楼的主卧,推开门正对上一扇落地窗,修缮过,但是格局和小时候还是一模一样,基本看不出来住过人。
站在闻江身后的秘书带上手套:“闻总,我们开始了。”
柜子,衣帽间一一翻过,所有尘封的东西都重见天日,唯一的异常是这间屋子里面没有任何关於祁宁的东西。
床头柜上了锁,吴秘书看向闻江。
闻江走近:“撬了。”
抽屉里面的空间放置的东西很少,一份文件,几张照片,一张被撕毁的画,一张心理医生的名片。
闻江收了文件,查看照片。
大多数都是祁宁的私人照片,还有两张是祁宁和闻旭的合照。
心智不健全的傻子冲着镜头乐呵,祁宁眼里则是一潭死水。
葬礼那天,闻旭也明显认识祁宁,闻江收了照片:“去想办法把闻旭的相机和导出来的照片都弄过来。”
吴秘书点头:“明白。”
闻江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来,是张恒打过来的:“建议你来地下室看看,还是挺一言难尽的。”
久不见光的地下室一经打开灰尘飞扬,挂在墙上和地上散落的画上面全部都是一个人,有些画已经被烧毁了,剩下些灰。
在角落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张小床,像医院里的病床。
这里的样子和几天前找到祁宁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张恒没敢走进去:“他还挺会玩,你说你哥不是真的没死吧?”
对於这一点闻江还是不相信,如果闻顾没死,怎么会愿意让他把祁宁带回去。
“这画画得还真好,像样!”张恒随手捡起脚边的一幅画,“你说他画的时候想的是谁。”
闻江夺过画,盯着画面看了好一会儿——上面没有痣。
回程的路上下了雨,张恒在他耳边分析起这次事件,喋喋不休,最后下定义:“无论怎么样,你们俩之间横着你哥,这事儿过不去,给彼此留个体面让他搬出去得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喜欢你,你哥那么对他他看见你的脸不膈应?”
要说有什么东西最能让祁宁痛苦,一定是眼前的这张脸。
闻江本来心情就不好,垮了脸:“那我去整容?”
张恒讪讪地笑:“我可没这么说。”
前方的司机插嘴:“闻总,回公司吗?”
闻江:“今天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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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宁已经连续四天没睡过觉了,每次闭上眼睛,就好像回到了黑暗里面,要把房间里面的灯全部都打开才能安心。
师雨彤上午的时候给他发了一个视频,问他什么时候能去画室,闻江的公司已经退出竞争了,等到画的检测结果一出来,他立刻就能见到那副画。
灯塔关门整顿,顾子期已经带着祁照跳槽到tara,置於为什么说顾子期带着祁照跳槽,据师雨彤所说,这两人好像同居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宁宁,今天该覆健了。”
李叔站在门口,后面跟着康覆师,祁宁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地上。
“我先起来。”
祁宁踉跄两步,差点摔倒,还好被康覆师护住了,康覆师面露担忧:“今天要上难度,您现在这个状态能行吗?”
祁宁木木地点头:“没事。”
掰腿是痛苦的,身上的每一丝肌肉都叫嚣着疼痛,但他竟然在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自己有活着的感觉。
冷汗淌了一地,他连喊都喊不出来了,躺在康覆的床上身心俱疲,第一次沈沈睡过去。
李叔见状关了灯,退出去,看到几天没有回来的人走进家门:“在里面,刚覆健完,已经睡了。”
整整四天没见面,闻江只能靠李叔的报告知道祁宁的近况,听到他睡着,才说:“我进去看看。”
躺在康覆床上的人一点动静也没有,脸上还有汗痕,像洁白汗痕上随意多出的一笔,让人想要擦掉,闻江确实也这么做了,只不过手刚放在了他的脸上,祁宁就睁开了眼睛,眼里闪过惊恐。
这副样子格外熟悉,闻江突然笑了一下:“我把你接回来的第二天早上你是不是也认错人了?”
祁宁从黑暗中醒过来,一时之间没有调整好状态,做刚才的动作纯属出自无意,这会儿也回过神了,不过没有说话,沈默的回答。
那些疼痛都涌上来了,提醒祁宁现在在哪里。
他别过脸,不再看闻江。
闻江就着这个姿势,触摸他半湿的头发:“我今天去了香山别墅,看到了一些出人意料的东西,闻顾的床头柜里有一份你签署过的文件,画展,钱,你是因为那些才和他结婚的吗?”
“你爱他?啊不对。”闻江把他的脸掰正,“为什么地下室里面都是关於我的画呢?”
【宁宁,你画的到底是谁?】
【这么恨我吗,连画都不想画我。】
【没关系,我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你想起他的时候也会想起我吧?】
闻顾说过的话在耳边飘荡。
眼角的泪涌出来,被人擦干净,闻江最后问他:“所以是你看到他的时候会想起我,还是你看到我的时候会想起他?哪个才是真相?”
这几天祁宁都在试图分清这个问题,但当他要直面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个问题根本没有答案。
被关着的时候,借由记忆逃离那个牢笼,牢笼碎了,他却已经没有走出来的勇气了。
“这不重要。”祁宁的语气淡淡的,恨不能立刻藏到被子里面去。
闻江不让他逃:“很重要,你必须说。”
更多的泪落下来,祁宁用手遮住眼睛:“我分不清,我自己也分不清,我害怕你。”
这么多天,闻江还是第一次从面前这个人原原本本地听到害怕两个字,明明他什么也没有做,明明几天之前这个人还在对他撒娇。
“我会让你承认你爱我的,到时候你只会哭得更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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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覆师里开了灯,所有情绪都暴露在光里面,闻江出去的时候已经收了表情,和平常无异:“洗完澡出来吃饭。”
祁宁自己起来,自己坐轮椅,自己去浴室。
热水冲走全身的汗渍,腿上的痛也缓解了许多,不久之后他就又要回归之前呆滞的状态了,没有情绪,完全放空,偶尔会想一些很极端的事情。
会觉得既然妈妈的事情都完成了,那就消失好了。
每到这时候心里就有一个小人跳出来,说他还没得到某个人的原谅。
那是最隐秘,最不可触碰的角落。
李叔过来敲门,询问是否需要帮助,祁宁回神,馀光扫到洗漱台上的剃须刀。
十分钟后,他穿戴整齐地出现在了餐厅,食物都已经准备好了。
闻江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
两人沈默地吃饭,不说一句话,直到李叔把东西撤下去,闻江要走的时候,祁宁才叫住他:“这是你家,你不用出去住,我会尽量待在房间里面不出来,不会打扰你的。”
闻江慢条斯理地脱下自己的外套,冷笑:“自恋什么?谁为了你出去住,我今天就回来,跟你一起住,睡你的房间,上你的床。”
祁宁没预料到是这么个发展:“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闻江凑近,“好歹当了这么久夫妻不是,我们还什么都没有做过是吧?思来想去还是我亏了,不是要补偿我吗?肉偿吧。”
不着调的几句话用正经的语气说出来,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祁宁已经懵了:“不是这个补偿,我……”
面前的人不接茬:“物质和精神总得补偿一个,你有钱吗?还是你准备用闻顾的钱砸我,让我闭嘴。”
两个小时之后,两人还是出现在了一张床上,彼此盖自己的被子。
明明已经同床共枕过几天,现在睡在一起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闻江的身上有须后水的味道,背对他睡着,一动不动。
房间里面的大灯都开着,祁宁怕他不习惯,想去关灯,他一动,身后的人就动了。
闻江一只手横过来,完全把他从背后抱进了怀里:“做什么?黑灯瞎火想对我上下其手?”
祁宁有时候都不知道为什么闻江总有这么多奇怪的话要说:“那不关灯了。”
闻江睁开眼睛:“你和他睡觉的时候关灯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