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回来的时候赶紧关了房门!
林药郎在外面敲门:“伤了臂膀?”
桐桐‘嘶’了一声,却回了两个字:“并无!”
撒谎!
桐桐看着颤抖不住的手,强挽弓拉抻了筋骨,钻心的疼。伤筋动骨一百天,必须得静养为宜。
林药郎去捣药,拎了背篓归置却发现少了一把弓。
弓呢?那么宝贝的一把弓,去哪了?
桐桐靠在墙上,按压着穴位:折了弓为代价,将箭射了出去。弓已残,扔到火里一把火给烧尽了。
林药郎没再问,只将捣好的药端了放在外面。
桐桐已经止住了疼,换了一身衣裳从里面出来,然后看了看这药,就笑道:“叔父,坐。”
林药郎坐过去了,这小子瞒着的事挺多呀。
桐桐将药贴在了虎口上,林药郎看见虎口被崩开的痕迹,鲜血已经干涸,满手掌都是。
“叔父既然有师父,为何不侍奉师父身边呢?”
林药郎:“……”这是要赶我走?
“叔父……”脸上笑着,眼神却严肃:“叔父年岁渐大,终日漂泊不是办法!况且,诸地皆起事,四处流民。散兵游勇凶悍异常,更有不义之辈四处抓壮丁以补充兵源……叔父,此时不是游历天下之机!”
林药郎:“……”师父也是这么说的!不许自己再走动。因此,自己是想安顿好他,好回师父身边,做个药郎的。
可这小子突然这么说,到底在外面是闯下了多大的祸?
桐桐自然不会告诉他,只道:“这家里我也最多能呆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必离开!可你我叔侄,一起不知所踪,怕是会连累福源寺众僧!”
林药郎:“……”还是不说实话。这必是事大了!
他点头:“知晓了!明日送些布帛于寺庙,与他们告别。后日便离开!若有事,去巢府寻我。”
“好!”桐桐应着,就站起身来,郑重的行礼,再无嬉笑之色:“你我叔侄二人相识一场,是缘分!一日为某叔父,此一生都认您是我叔父!但有命在,必叫叔父得享富贵尊荣!”
“这话说的……”
“叔父!小子当日穷途末路,有心谋算,多亏叔父慈心善意,从不曾对小子生出恶念!小子对叔父数日好,叔父便操心小子此生的安稳与生计……”桐桐再一礼,“叔父放心,不论某在外闯出多大的祸事,必不连累叔父。”
林药郎:“……”我觉得我还是找个山林隐居比较好,要不然怕不是得连累师门。你用心眼我是不怕的,我就怕你一本正经。
于是,林药郎合理的离开了宅子,原因是找到了一份差事,谋生去了。
桐桐跟以前的作息一样,还是会出门,还是会舞刀弄枪,直到一个月之后,宇文承趾找到了福源寺。
那一日,有个小子阴差阳错救了他,取走了他身上的贵重之物,之后转身就跑了。可惜,这小子在逃跑的时候,遗落了一个桃符,刻着福源寺的桃符。
当日的案子蹊跷的很,像是有人在寻仇。对方该是可用强弩的壮年男子,戏弄其他人是真,意图刺杀自己也是真。
那一箭射穿护心镜,直插胸口,再深一点点就伤了心脉了。许多人看过了现场,都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只怕是他们这些公子哥在外面惹了什么人,对方寻仇来的!而自己是对方必杀之人。
可……自己得罪的人多了,能知道是谁吗?
直到一个月之后,伤口愈合了,没有大碍了,他这才坐着轿子,带着人找到了福源寺。
之前叫人打听了,福源寺是个极其破小的寺庙。只要打听打听,该是不难打听出那个少年的踪迹。
结果去了一问,对方明显迟疑了一下,却笑着摇头,不肯说是不是有这么一个少年。
出家人不打诳语,这般不言,必是熟识之人,他们怕给那少年惹来麻烦,故而不言语。那只要在周围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于是,桐桐隔着窗户看着,看着宇文承趾的亲随一脚踹开了柴门,她才从里面出去:“作甚?”
这人打量了桐桐一眼,蹭的一下,手中的刀就放到了桐桐的脖子上。
桐桐身子一侧,躲开刀刃,反手抓住对方的手腕,卸了对方的力道,跃上院中的木桩,将刀放到壮汉的脖子上,反辖制了过去,然后看着闯进来的人:“你们是何人?何故闯入我家,持刀便要行凶!”
轿子上的宇文承趾眼前一亮,好利索的身手。
他叫人扶着,从轿子上下来:眼前的少年俊秀清朗,衣着素朴可见正处寒境,眼中桀骜不惧权贵,向来家中显赫过。
世事变化,权贵没落者,不知凡几。
但窃取财务,却绝非世勋贵族之家的子弟能做出来的事。
他走了进去,哼笑一声:“小郎君可记得某?”
桐桐看了对方一眼:“我为你驱狼,为你报信,给你的援军指路……取些许配饰为报酬,郎君竟为此事寻某的不是?难不成宇文公子的命不值那些配饰贵重?”
宇文承趾:“……”当然不是!只是,“小郎君既救了本公子的性命,若却银钱,只管留下来领赏便是,何以遮面逃走?”
“山中发生那般大事,小子若留下,刑具加身,非叫小子说出与此事干系……小子当如何说?小子虽寒门小户出身,在贵人眼中,命贱,可于小子而言,命只这一条。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走是保命,不走不死亦得残。那自然是走为上策。”
“既然要走,只管走便是!何以求财?此岂非自相矛盾?”
“小子欲投军,以避祸事!无银钱买马匹,故而取走酬劳,自此两不相干!万万没想到,公子神通广大,竟是找到此处!难为我这柴门寒舍,竟是有贵人驾临。”
宇文承趾:“……”这番说辞,倒也是合情合理。
赶上了乱子,他若不跑,必被抓回去严刑拷问。跑了,又怕迟早查到他,既然都是生死难料,那自然是拼接着身怀武艺,去军中搏个前程。可去军中,自带马匹与不自带马匹的待遇截然不同。
何况,身怀钱财投军,与不得不被征调的投军,这又是不同。
身有银钱傍身,疏通关系,此亦是人之常情。
宇文承趾点了点头,此人该是最无嫌疑之人。既然无嫌疑,小小年纪,一身好功夫,又能变通,当时那般情势,难得他脑子这般清楚,利弊权衡只在一念之间,跟着便付诸行动,毫不拖泥带水。若不是衣衫太破,被刮破了,也不会遗落了桃符下来。хिζḶ
此乃是家寒之故,并非此人谋算的不精细。
因而,心中难免升起了爱才之念。
于是,他换了一副表情,“……你说的对,本公子此来……为的是谢救命之恩。”
桐桐一脸的狐疑:“你我两清!不敢劳公子这一谢。”
宇文承趾看着这破败的房舍,便道:“本公子身边……”“多谢公子厚爱,小子虽不才,但因着性子桀骜,难以驯服,故而不能借高门屋檐以栖身!”
宇文承趾:“……”这话是说,他的性情不好,给别人当不了下人。
性子如此的狷介耿直,倒是有些意思了。难道本公子是那不能容人之人?收拢人才,贵在以诚!若是这般性子的人能投到自己门下做门人,那于自己的名声而言,是极有帮助的。
于是,宇文承趾哈哈一笑,“小郎君乃承趾之恩人,怎可委屈恩人屈就!误会!误会!”
桐桐就笑了,时人谁不在乎名声?你要不这么想,那才是奇怪。
说什么折节下交……行!给你折节下交的机会。
她收了刀,将利刃朝自己,递给了这个亲随,说了一句:“得罪了。”
对方也不蛮横凶狠了,回了一礼,便站到宇文承趾身后去了。
桐桐朝里指了指:“寒舍简陋,慢待了。”
“无妨无妨!”还真就跟着桐桐进去了。
相对而坐,宇文承趾问了桐桐名讳,就说了此行目的,“除了感谢林郎君的救命之恩,也想打听……那日在山上,林郎君可撞见别的什么可疑的人……”
桐桐沉吟了一瞬,这才道:“公子既然问了,小子斗胆说几句。”
“请讲!”
“当日,惨叫声一片,小子不知究竟伤的如何。这一月来,亦是在市井中打听,想知道出了什么事!可随后便听说,只是小儿戏耍,并无实际伤害。”
正是!
桐桐问说:“戏耍众人,却只有公子遭遇了真刺杀。”
是!
“那小子自然要怀疑,那些被戏耍的人里,就藏着凶手!只有自己变成受害人,才能躲避嫌疑。苦肉计而已,以微小的代价,便能取公子的性命,难道不值得?”
宇文承趾愣了一下,未曾言语:自己从未这般想过。
可如今再去想,难道没有道理?不!很有道理。宇文家查了很多人,却独独未曾查此次一起冬狩之人。
桐桐又说:“便是其他诸位公子未有谋害之心,可他们身边的亲随呢?都来历出身清白吗?真无与宇文家或是公子有恩怨嫌隙之人吗?”
宇文承趾又沉默了,自己并不能保证。
桐桐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样子:“若公子不觉得在下有挑拨之嫌,那这便是在下给您的答复。”
宇文承趾起身:“多谢林郎君!林郎君一言,迷雾顿开!”说着,便从袖中留下名帖:“若有难处,随时上门!某……必不推辞。”
“多谢!”
宇文承趾告辞上了轿,一行人远去了!随后,数车财帛送了过来,摆在了桐桐的面前。
桐桐掸了掸袖子:有宇文家作保,何愁不能青云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