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力道重不重?”
景德镇涉外招待所里,周文正在给媳妇做小腿按摩。最近几天不是访厂就是访厂,他都没有功夫陪媳妇四处转转。
说好的游玩,最后全让工作给耽搁了。
对此,周文十分愧疚。
“嗯嗯,力道正好。”王安乐觉得访厂还挺有趣的,尤其每次看着大伙儿签单时震惊的模样,她心里都十分自豪。
只是天天要走好些路,也的确很累。
若不是周文每天帮着按按腿揉揉腰,她只怕真撑不住。
“好媳妇,那你睡会儿。我待会儿去找领导们商量个事儿。要是能行,咱们明天回坎子村瞧瞧爸妈。”
王安乐轻轻嗯了一声,几秒后就陷入深度睡眠。
周文心疼地亲了又亲,又看了好一会儿才走。
关好房门后,他总觉得不放心,又回头把门往里推了一把,用了大力气也没能推开,这才放松下来。
“小周,你要去哪?”商务部领导张云笙正巧打水回来,见周文出门就随意问了一句。
“领导,我正想找你说个事。”
“行,进来吧。”
两人前后进屋,一个坐在床边上,一个坐在凳子上。周文谢绝了张领导的茶水,然后道:“领导,我明日想拐趟去赣州市平湖县向阳公社下的坎子村。您看这边能安排安排么?”
按着原先的计划,逛完景德镇则返回沪市。
此行就算结束了。
张云笙好笑道:“小周同志,我没记错的话,你老婆就是坎子村的?怎么,她想家了?”
这小同志还真是让人没话说。
“领导,我媳妇可不是这种人,她思想觉悟特别高,每天都鼓励我多拉些订单。实在是我跟大卫相处久了,竟有些舍不得他。我按着他的航班信息算了下,拐趟坎子村正正好。”
“我想带好友大卫去我生活了7年的地方转转。”
张云笙喝了口热茶,蒸腾的热气盖住了银框眼镜,亦挡住了他含笑的双眼。
这个小周同志,自己想去就想去,还非得拐弯抹角扯人家大卫。
“行,若是大卫没意见,咱们就拐一趟。”
“小周同志,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周文大喜,忙开口道谢,又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照顾大卫云云。
张云笙手下一顿,有些怀疑地打量了周文两眼,见他一副正义凌然的表情,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行,接下来行程你先安排好。要是需要跟平湖县那边打交道,你就去找小刘安排。”
“大卫毕竟是第一位来沪做生意的外国人,可不能让他吃亏。”
周文费解:“领导,你们都送古董花瓶了,他哪里还会吃亏?”
这段日子以来,张云笙也大致摸清楚了周文的性子。
是个爱国好同志,为人也机灵。
就是不爱吃亏。
白日景德镇那边送了个古董花瓶给大卫,可把小同志给心疼坏了,私底下还拉着他们一通埋怨,说他们这些当领导的不会做生意,手太松。
“大卫是个好朋友,对朋友可不能小气了。行了,你去忙吧。”张云笙见周文一副又要大谈特谈的模样,忙挥手让他离开。
周文叹气,只能离开。
所以他要拐道去坎子村呢。
不把青花瓷的钱赚回来,他得懊悔一辈子。
这些个领导哪儿哪儿都好,就是不会做生意。明明大卫占了好大的便宜,他们还觉得过意不去。
他好不容易卖双面绣回点本,转眼一个不注意,又被他们送还给大卫了。
次日
车辆缓缓朝坎子村行驶,之前带大卫去的都是苏杭一带经济比较好的地区。如今拐道去坎子村,一路真是风尘仆仆,颠簸晃荡。
山路崎岖而颠簸,大卫的身子随着汽车上下左右而晃动,只是看着窗外山水景色之时,他仍不免夸赞道:“周,这儿真是个美丽的地方。”
“呕,就是道路太难走了。”
第一次,大卫体会到了晕车之感。
越远离城市,越能直观感受到如今华国的贫困。坎子村位于向阳公社最西南的地方,整个公社没有一条水泥路。
山间土路本就高低不稳,再加上土路里时不时掺杂了大大小小的石块,这使得道路越发难走。
行驶到半途中,副驾驶的小刘秘书再也忍不住要求停车吐一会儿。
此外苏琳等人亦是满脸惨白。
倒是王安乐,可能是要回家了,她反而精彩奕奕,一点儿不觉疲乏。
至于周文,他不仅不累,一张嘴更是没停。
他一会儿关心媳妇身体是否受得住,一会儿就说些乡间趣事给大卫听,忙来忙去还要抽空给王安乐揉个腰锤个背。
精力之旺盛让张云笙等人十分羡慕。
小刘秘书漱了口水,可算有些缓和过来。
“苏琳,你说周文是怎么想的?非得带着外国人来这个穷山僻壤的地方?真是,这不是丢咱们华国的形象么?”小刘秘书估量了眼周文离他的距离,确认周文听不到谈话声后,他少不得埋怨两声。
大热天里跑到这个破地方来,真是脑袋有病。
苏琳也有些疲倦,只是一路下来她早对周文佩服的五体投地,自然不会随小刘秘书一道说人坏话,只道:“咱们这些普通人就不要揣测周文的想法了。”
小刘秘书仍是不解。
在他的观点里,朋友来了就得上好菜穿新衣。
家里再破再烂,都不能让外人知晓。
这关乎自家的面子。
如周文这般将大卫带到贫困山区游览的行径,就是往华国人脸上抹黑丢丑,也影响华国的国际形象。
这是小刘秘书的观点,其实也是时下许多人的观点。
仿佛粉饰太平,就能掩人耳目了。
对此,周文嗤之以鼻。
所谓的国际形象,靠的都是拳头。
谁拳头硬,谁说话就有道理。
指望那些虚假,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再者,目前国际上还在炒作什么“华国威胁论”。这个时候不以弱示人,什么时候以弱示人?
他就是要带着大卫吃吃苦,受受罪,不然等他回国,以为华国城市都如沪市苏杭那般反而不好了。眼前的贫困,是最好的保护色。
且让华国再苟一苟。
苟到一飞冲天,震惊世界。
正如周文盘算的那样,这一路的疲惫让大卫对国内那些所谓的“黄祸论”嗤之以鼻。华国如此贫困的国家,能威胁谁?
原先他还担心华国买那些废旧电子品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现在他是彻底不担心了。
就以华国目前的实力,就算给他们最新科技,他们也搞不懂。
瞧瞧远处的农田,竟然全是人力收割。
要知道他美国的农场早已实现全自动化了。
如此对比,让大卫心里又有好些得意,同时还升出许多悲悯来。
周文扫了他一眼,而后笑道:“若是艾琳娜夫人也来,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这儿的景色。”
一路上,周文没有卖过一次惨。
他说的那些趣事让大卫十分着迷,他甚至觉得周还可以去当儿童小说家。
他幽默诙谐的语句肯定能风靡全英国。
“艾琳娜若是过来,只怕会感伤。”说到自己善良敏感的夫人,大卫不由来了兴致。他告诉周文,艾琳娜每年都会去贫困地区做慈善。
周文笑着夸赞道:“艾琳娜夫人果然是位真正的贵族,实在是太善良了。只是我们华国山美水美,艾琳娜夫人为何会伤感?”
大卫见周文一脸自信,暗暗道:“我可怜的周,虽然自信是好事,但是华国的确太贫困了。”
这么一大段山路,他一辆小汽车都没遇见。倒是看见华国人骑驴坐牛。
还有成片片的农田,都是手工收割。
路上的房子也都是土做的。
这般贫困,他美貌心善的艾琳娜如何不伤感?
要知道他的艾琳娜最爱帮扶穷人了。
“奥,周,我说错了。我的艾琳娜肯定会十分喜欢这儿的美景。只是你是知道她的,她最爱做公益,我想她若是来到华国,肯定会捐款赠物。周,虽然艾琳娜没来,但是作为她的丈夫,我想替她做一点好事。”在英国,他善良的艾琳娜多次登上报纸头条,上面都是她做公益的美好场景。
周文听了,先是夸赞艾琳娜和大卫的善良,而后装作不解道:“大卫,可是咱们华国很好,不需要什么捐赠啊。”
大卫再次同情地看了一眼周文,并暗暗道:
“周,你对华国的爱蒙蔽了你的双眼。你看看眼前的景色,这能算好吗?除了自然景色,房屋,肤色,衣裳,哪样不是灰扑扑的?奥,他善良漂亮的艾琳娜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大卫这般想着,可为了维护好兄弟周可怜的自尊,他委婉说道:“周,这是我和艾琳娜的乐趣,你可不能剥夺了。我看这儿道路太崎岖了,这样,我先捐赠一条大路吧。”
周文听了,震惊而感动道:“大卫,你确定吗?修路可是很贵的。”
“周,难道你还怀疑我的实力?”大卫瞬间不满了。
他一路这般买买买,周竟然还怀疑他雄厚的实力?
他明白了,可怜的周肯定是以自己为标准,所以觉得贵。
对他而言,修一条路而已,有什么贵不贵的?
大不了卖两船废品给华国。
“周,你回去让商务部做个报价,我给你最爱的坎子村修路。”大卫拍着胸脯,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听此,周文心里稍稍有些满意。
嗯,青花瓷送的不亏。
而一旁的张云笙领导已经开始同情外国友人了。
他就知道周文不会白白吃亏的。得了,昨天那些话也是白说了。
不过送上门的钱,不要白不要。
于是,大卫满意了,周文也满意了。
不过小刘秘书不大满意,因为还有一半的路程要赶。他真的有些吃不消了。
坎子村
“老乡,快去喊下王爱国队长。县长喊他立刻去县里开会。事情紧急,情况重大,喊他跑快些。”只见一辆小汽车摇摇晃晃驶进了坎子村,因为村里的路实在难走,只能将车子停在路口,而后对着看热闹的老乡大声喊道。
大伙儿一听是找王爱国,一部分人跑去寻人,另外一部分人则好奇问道:“领导,什么事情这么紧急?”
竟然开小车子来接大队长?
那得多急呀?
“有外国友人准备拜访坎子村,你们快把家里收拾收拾,别给咱们华国丢脸。”
“还有,快快换上最好的衣服。”
大伙一听,当即炸开了锅。
“外国佬?外国佬咋来咱们坎子村了?”
这可真是桩大新鲜事儿。
不时,王爱国光着脚提着鞋,满头大汗急匆匆跑来。
“你就是王爱国?快点上车,咱们这就去县里。”司机确认没有接错人后,连忙开车离开。
待他们走后,坎子村立即炸开了锅。
大伙儿先是聚在一块儿讨论,而后又急匆匆回家收拾屋子和自己。不时公社书记也带人来了,又是清洁道路,又是拉长横幅,甚至还翻出过年才用的锣鼓。
“书记,外国佬为啥来咱们这个穷地方啊?”
要知道他们这儿偏僻贫困,知青们都不喜欢来。
“这多亏了你们大队长家的小女婿。他把外国人喊来的。”书记擦了把汗,见横幅挂的有些歪,忙急急站在中间指挥。
如此忙碌间,公社书记还不忘抽空回了老乡的话。
大伙儿一听愣住了:“啥?周文?他这么有出息?”
“奥,我想起来了,昨个队长他女儿还寄信回来了。上面就写了周文给外国人做翻译的事儿。”刘大壮恍然大悟道。
昨日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听了王安乐寄来的信,此时经刘大壮这么一提醒,顿时也恍然大悟起来。
有人夸赞周文有本事,
有人夸赞王安乐有福气。
还有人夸赞大队长找了个好女婿。
公社里的几个领导没听过信,此时听老乡一说,瞬间勾起了兴趣,就让姜春花把信拿出来,再给大伙儿读一遍。
姜春花自然是乐意至极,还喊了大儿子王安强出来露个脸。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王安强有些紧张,故而一封信让他读得磕磕巴巴。书记实在听得费尽,就让自己秘书读。
姜春花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王安强一眼,刘小萍抱着女儿也对自己男人撇了撇嘴。
人跟人之间的差距也太大了。
小妹夫能带着外国人到处跑。
她家这口子连中国话都说不利索。
“鹏鹏,你要跟小姑父学习学习,以后有大出息。”
“玉玉,跟你小姑好好学学,以后也嫁个好男人。”
刘小萍如是这般教育自己的一双儿女。
一旁的王安强和姜春花道:“对,你妈说得对,要跟小姑姑和小姑父学习。”
三岁的王昌玉有些费解:“学学?不是有出息呀?”
怎么她跟哥哥以后不一样呀?不行,她也要有出息。
孩子的稚言稚语惹得大人发笑,笑后又将注意力都放回到书信上。这封信,刘小萍听了不下四五遍,可此时再听,仍觉得十分羡慕。
她这个小姑子,命真不是一般好。
作为家人的刘小萍都如此羡慕,可想而知其他的村民了。就是公社书记听后也咂舌感慨道:“王家这女婿真是没得挑。我家三个敌不过你家一个。”
有人笑道:“咱们一整个坎子村女婿也敌不过呀。”
说说笑笑间,与王安乐差不多大的姑娘心里好不泛酸,尤其是尚还滞留在村里的女知青们。
让她们说,王安乐除了长得出众些,实在寻不到别的优点。
周文这人,肤浅。
只图外在,丁点看不到她们的内在美。
嘁,肤浅的臭男人。
与此同时
被甩得东摇西晃的王爱国强忍着眩晕感问道:“同志,县长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你不知道吗?你女婿给外国人做翻译,听讲签了好多好多订单。回沪市的时候,就顺道拐来你们坎子村逛逛。县长说了,让你到时候领头接待贵宾。”司机一边加速行驶,一边说道。
王爱国猛吸一口凉气,“乖乖,女婿怎么把外国人拐来了?这,这,这,这要怎么接待啊?”
王爱国心里发急,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县长要是知道,就不喊你了呀。你是老丈人,还怕上女婿了?”司机好笑道。
这,这跟怕不怕没关系。
他是害怕自己照顾不周,给华国丢脸。
“早晓得这样,就让村民们把家里收拾收拾了。”可不能让外国友人看笑话。
“放心好了,公社书记带人去你们村了。”
说话间,车子安稳抵达县政府大门。此时的县政府也焕然一新,能明显从泥巴地上看到竹扫帚滑过的一道道细杠。
坎子村穷,平湖县也穷。
作为门面的县政府虽是青砖房,可地面仍是泥巴路。
好在如今没有下雨,扫帚扫一遍,也算干净整洁。
若是下雨,县长怕是要带头哭了。
“老王,你快来跟我说说你的小女婿。”
在此之前,平湖县县长朱统一已经着人打探了一番周文的光辉事迹。
只是见了王爱国,他还是仍不住再次提问。
王爱国对女婿的本事并没什么切实感受,县长问话的时候,他脑海里浮现出的都是女婿对着女儿撒娇的场景,要么就是对着女儿耍无赖的场景,再不就是给女儿洗衣服刷鞋子时得意洋洋的场景。
这,这要他怎么说?
“就,就反正挺重视家庭的。”王爱国干巴巴道。
朱县长听了哈哈大笑,“你还是太谦虚了,用词也谨慎。得把这个挺字去掉,该改成非常十分特别才对。”
王爱国一听,顿时老脸通红。
不得了了,女婿这名声已经从向阳公社传到平湖县了?
说笑间,商务部的车子缓缓进入了平湖县,朱县长与王爱国走在最前头招待贵宾。
周文见着老丈人,那叫个欢欢喜喜,直接把老外甩后头,对着王爱国大声喊道:“爸,你咋来了。我和安乐真是想死您了。”
王爱国见众位领导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当即老脸一红。
此时此刻他恨不得立马钻进人堆里去。
这混小子,也不看看场合。喊什么爸?没瞅见人家领导么?
王爱国对着周文挤眼努嘴,急得不行。
周文鼓了鼓脸,暗道老丈人就是心口不一。他才不信老丈人不想他哩。
算了,作为好女婿好儿子,当然得听爸爸的话。
周文带着大卫与众位领导握手,落座之后,直接砸了个大惊喜出来:“各位领导,大卫要给咱们坎子村修路。嗯,修水泥路。此外,他准备再捐一笔钱给咱们县城的学校。麻烦领导们抽空算个报价。”
此话一出,朱县长欢喜的眼眶都红了。
就是周文小同志太偏心了呀。
怎么只想着坎子村?
他们县里也没一条水泥路呢。
王爱国欢喜地直搓手,但是面上还端得一本正经。可在看到女婿在这么些领导面前又是给女儿倒水,又是给女儿揉背,当即急得猛咳两声,而后还瞪了一眼不像话的亲闺女。
这臭丫头真是不像话。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这么些领导坐在这儿,外国友人也在旁边,怎么能让周文伺候她?
王安乐听了亲爸的咳嗽,连忙把周文的胳膊推开。
完了,这几天周文一直是这般照顾她的,倒让她忘了亲爸的瞎讲究。哎,晚上回去肯定要被叨叨了。
头疼!
众位领导早就听过周文惯媳妇的名声,如今亲眼所见才算切身体会到何为爱妻如命了。瞧瞧沪市那帮子领导们见怪不怪的表情,铁定是早就看习惯了呀。
老王家的小女儿真是好本事。
周文恋恋不舍地把手拿开,觉得老丈人真是他爱妻路上的拦路石。
见周文还算听话,王爱国面上表情缓和了些许。
只是王爱国正巧坐在周文正对面,这不,他抬头就能将女儿女婿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越看他越觉得心累。
就这么一小会工夫,他就看见对面的女婿跟屁股上长了火钉子似的,就搁那儿磨来磨去,磨去磨来。接着放在桌子上的右手自然而然放到了桌子底下去,他不用看就晓得,女婿肯定把闺女的手给握着了,不然屁股不会稳当当坐在椅子上。
接着他就看见闺女动了动手臂,然后两只手放回了桌子上,一副端正乖巧的模样。
行了,瞧女婿一闪而过的委屈,闺女刚才肯定掐他了。
该,就该狠狠掐一掐!
看着对面自信且张扬的周文,朱县长面上闪过几分诧异。他之前也见过翻译,语速又慢又卡顿,脸上笑容也十分谄媚。甚至翻译的时候,会不自觉偏向外国人。可饶是如此,外国人也是一副爱答不理,拽巴拉兮兮的表情。
而王爱国的这个小女婿,瞧着十分与众不同。
他说话的时候,叫大卫的外国人比在座的华国人还要捧场,瞧他眼睛里透漏出来的那股子亲热劲,他严重怀疑两人是不是在路上拜了把子。
最奇怪的是,大卫一脸兴奋地要捐路捐学校,而周文却面容淡淡,瞧着也没多激动。
待到去坎子村的路上,朱县长从苏琳那儿得知了周文的丰功伟绩,那叫个震惊。震惊之后,他表示也想谈成几笔外汇单子。
对此周文婉拒了,倒不是周文替大卫心疼钱。而是平湖县的确没什么产业,唯二两个工厂也跟食品加工有关。
一来,大卫本身不愿意做食品生意。
二来,平湖县位置偏道路难,从这儿拉到港口就得耗费很大一笔开支,就算能赚点小钱,但费时费力不大划算。再者,目前华国种植业畜牧业发展缓慢,就现在这点吃的,也刚够填饱老百姓的肚子,自给自足都困难,他哪里舍得让老百姓饿着肚子去赚那么点子外汇。
没必要,也实在不划算。
只是拒绝的时候,周文自然不好说第二点原因,只说大卫不愿意做食品生意,还举例苏市杭市的食品生意也没谈成。
朱县长有些遗憾,但想着大卫即将捐路捐学校,那点子遗憾瞬间也没了。
他心里清楚,人家大卫没必要拐道来他们这儿。
这一切好处都是周文帮忙促成的。
车队缓缓驶入坎子村,孩子们远远瞧见了车队,皆笑着跑着往村里赶,嘴里还喊道:“爸,妈,车子来了,车子来了。”
全坎子村的老乡都等在了村门口,待隐隐约约看见了车头,公社书记手一挥,又是吹喇叭,又是敲锣打鼓。热热闹闹,堪比过年。
大卫再次成了万众瞩目的大明星,那点子疲惫感瞬间一扫而空,他挥手与众人打招呼,脸上笑容既骄傲又矜持。
周文浑不在意,而是让跟拍记者过来多拍几张照片,而后还对大卫道:“大卫,您和艾琳娜夫人简直太有爱心了,我想等到这些照片洗出来后,寄到你们英国的报社去。我认为您与艾琳娜夫人的善良应该得到世界所有人民的尊重与认可。”
大卫听了,自然答应,甚至再次感慨自己与周的心有灵犀。
有些话他没好意思说,没想到周都想到了。
“记者同志,麻烦带大卫去这个房子门口拍照。”周文指着全坎子村最烂的房子道。
记者有些踌躇,他实在不明白周文的意思。
为何大队长家的青砖瓦房不拍,而是拍那种破破烂烂,即将倒塌的破土培房?
“相信我,那是大卫的意思。”周文懒散解释道。
记者同志只能按照周文的意思行事,说来也是奇怪,原本对拍照没什么兴致的大卫一下子变得十分积极。
他甚至还一脸和善地抱了几个穿着破衣服的孩童。
周文站在边上一言不发,看着老乡纯粹的笑容,孩子们懵懂好奇又有些畏惧的眼神,以及大卫看似和善实则倨傲的表情,他眼里慢慢生出几分讥诮来。
不过那点子讥笑转瞬即逝,他走到大卫身边不过夸赞几句,就听大卫一脸慷慨道:“周,我想给这位华国人捐个房子。”
他们简直太可怜了。
“奥,大卫,你真是太善良了,艾琳娜夫人若是知晓你如此行事,定然以你为荣。待您和艾琳娜夫人的名字登载在报纸上,肯定会迎来更多的尊敬与崇拜。”周文一脸笑意道。
对着周文,大卫颇有些矜持的笑了笑,甚至还有几分憨憨的感觉。
“奥,周,我是真心想做慈善,可没有别的目的。”
“大卫,我的好兄弟,我还能不知道你吗我只是觉得您和艾琳娜夫人的善良值得世人的崇拜与尊敬。我明白你没有别的想法,但是相信我,你们值得。”
大卫哈哈大笑,想着后期报纸上会刊登他的善举,不由暗自琢磨道:“就捐这一套房子,会不会有些抠索?艾琳娜可是公爵之女,捐得太少,怕是会引来嘲笑。”
这样想罢,大卫豪气道:“亲爱的周,你可是我好兄弟,这儿既然对你很有意义,这样,我决定给全村人都捐一套房子。”
“对了,我再给平湖县捐赠二十套农业收割机。”
看来他得再卖一轮船废品给华国了。
周文面上的笑容真切了些许,他大肆夸赞大卫的善良与大方,甚至让全村人配合他拍照。大卫被贫窘的华国人围在中间,笑容比烈日还要张扬和灿烂。
一旁的王爱国震惊了,女婿刚才说什么了怎么外国佬又要给他们村捐房子?还有农用收割机?这,这一听可是好东西啊。
这个外国有人,可真是个大好人。
全坎子村的老乡都震惊了,他们眼眸里盛满了对大卫的感恩,有些情感丰富的妇人已然让泪水沾湿了眼眶。
大卫又与那帮红着眼眶的妇人拍了几张照片。
至于周文,他淡淡得看着眼前一切,脑海里闪现的却是华国腾飞后的场景。
几张照片能得来这么些实惠,总归是划算的。
若是这些照片能让西方的玛利亚们再捐点钱过来,那就更好了。
目前的贫穷是真实的,没必要遮掩。
目前的贫穷亦是暂时的,没必要伤怀。
所以,就请多看着老乡和孩子们此刻的笑颜吧,这些才是最美好的,最重要的。